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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跟朋友果子聊天，谈起了她那患有精神病的母亲，内心五味杂陈。
果子说，“前两天我妈给我发了微信，说帮她离开那个男人，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但我没有回复她。”一年前，因为家人不满意她的婚事，彼此断了联系，而今，她母亲倒又联系上她了。
第二天，果子接到她母亲打来的电话，说，“我已经在车站了，快，教我怎么坐车去你那儿。我真的要走了，不能让你爸知道！”果子想，为什么在我从小到大，你们要求我的事情都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听着母亲紧迫的声音，果子无可奈何，只能给她点明路线。两个小时过后，母亲已经到了果子的新家。
上个月因为一场意外，果子母亲摔折了胳膊，手术过后只能在家修养，洗澡更衣都是由果子父亲帮忙。如今，行动方便了，趁着家中男人不注意，套了件衣服，揣着一百几十块，拿着手机和充电线，一路奔走。到了果子家，她母亲不停地诉苦——那男人好凶！妈妈好怕他啊！叫他不要制造噪音，他就大发脾气，妈妈怕呀！提都不敢提，好怕精神病又复发……你帮帮妈妈，不要告诉你爸，妈妈先在这里住两三天，你帮忙你帮妈妈买好车票回外婆家，妈妈不再叨扰你。啊！对了，衣服！行李！妈妈都收拾好了，你跟东子（果子丈夫）一起回去帮我拿过来好不好？
看着眼前这个形体消瘦的妇人，果子不忍心，更多的是同情，毕竟那个男人她也一直不看好。东子看出果子的心思，让果子到附近给母亲租个房子，安顿好这几天，至于衣服，既然已经逃出来了，那就不拿！在这里买好就是了，车票什么的到时候一并准备好。
于是，果子按照东子的安排，把母亲的住宿问题安顿好，一路上，她教母亲如何认路，但是母亲总是心不在焉，一直沉浸在自己阴郁的世界中。果子没好气地跟她说了一路，“既然决定要离开，就别想着回头，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的，也不会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你现在就好好想着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了。”而她的母亲，时而喃喃自语，说，“他真的很凶的，很自私的一个人。”时而失了魂似的掩脸哭泣，看得果子心里都难受。说到底，那还是她的亲生母亲。而她，并不知道母亲在离家之前已经发病了。
天黑之前，果子一直陪着母亲，给她买这几天换洗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试衣服的时候，母亲并没有提起精神来，果子试着鼓励她赞美她，她才愿意主动试穿衣服。只是，不管是挑衣服的时候还是等待的时候，果子母亲总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忧伤，连着好几次用掌心摁着红了的眼睛，吸了吸鼻子，继续挑选，就连服务员都不明所以。
直到果子把母亲送回宾馆以后，她才松了口气。心想，“要是真的决心离开了，还能这般伤心？还能一直等那人的电话？但是，既然求助于我，那我就只好用自己的方法来帮忙，要断就断个干净。”后来，果不其然，家中父亲打电话来了，问母亲是否在她那儿。果子冷冷地说，来过，又回去了。父亲应道，“噢，那我等她回来吧。”结果，他们那边的人找了一整夜也找不到果子母亲，原来果子把母亲手机上那边的电话给拉黑了。后来，东子觉得不太妥，还是回复了果子父亲，说果子母亲确实住在他那儿，让他这两天帮忙把行李拿过来，让她好出发。结果，果子父亲爽快答应了，但是要晚一天，因为医院星期一才上班，他得帮她拿点精神病药上路。
02
第二天早上，果子正准备出门，恰巧在路上遇到了母亲。果子莫名地感到生气，说好了果子会去找她，现在她反倒自己走出来了，让人担心同时也让人放心，看了她昨儿也不是没有认路，似乎过了一晚她应该想清楚了什么。只是，仔细一看，眼前的这个人，蓬头垢脸，手上好几处结了的伤疤，而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看来昨夜并没有洗澡，旁人一看也许会认为她是个疯子。果子陪着母亲买好鞋子以后，再次把她送回宾馆，果子则回家照顾孩子去。
中午过后，果子一家吃完饭了，正准备给孩子换尿布，她母亲来了电话，说，“开开门，妈妈已经在楼下了。”果子征询东子的意见，东子说让她上来吧，顺便见见孙子。上来以后，果子母亲说，“我不是想打扰你们的，只是我正要出门的时候，那个房东问我住几天，我没回他，刚出去一会儿，我的内衣都被拿走了。这是昨晚你买的衣服，先放你这儿，离开那天再拿，我怕被房东拿走了。”刚好果子的孩子回头看到了这个陌生的中年妇人，吓得大哭起来，果子脾气不好，急得跺起脚来，对母亲说，“都让你等我去找你，你看现在把孩子吓得？你又不是不知道东子已经被你们两夫妻折腾到厌烦了？”听到孩子尖锐的哭声和女儿紧张的神色，果子母亲连连后退，说，“好好，我走了，我就放下衣服而已，妈妈又不是坏人，妈妈对你们也很好的。”边嚷着下楼去了。
两分钟过后，果子他们听到楼下有人大喊大叫，还不停地踢楼下大门。果子突然就心慌了，问东子怎么了。东子往下看，说，你妈还在呢。两人面面相觑，听不清她在叫什么，听着让人害怕。果子让东子看好孩子，自己赶紧下楼去，看个究竟。果子母亲眼神变得凶狠起来，问果子，“是不是东子打你？还是打孩子了？我刚刚已经打电话给东子母亲了，让她叫你们别打架！”果子一听，急了，担心其他住户投诉，便压抑着声音故作平静，说，“没有打架，你哪里听来打架了？你打电话惊扰他母亲做什么？”果子母亲不相信，还一直踢着门，向楼上嚷嚷着东子，不要打架啊！你不能打果子啊！
果子害怕起来，赶紧拉着母亲离开。走了一段路，果子再次解释，“都说了，没有打架，是隔壁楼在装修，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你听错了！”果子母亲不相信，那凶狠的脸孔僵硬起来，看着让人惊悚。果子大怒，对着母亲吼，“你是不是又幻听了？是不是有问题？是的话我送你去医院！”说完果子也后悔了，医院是她最害怕的地方，她却用这个威胁她，感觉自己很卑鄙。很明显，果子的吼叫起了作用，母亲紧张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不用你送，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结果，果子还是坚持把母亲送回宾馆。一路上，果子轻声解释道，“你真的是听错了，东子对我很好，他绝对不会欺负我的。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隔壁在装修，明不明白？这里是城市，不是农村，你在这里乱嚷嚷，踢门，会被人投诉的，到时候人家报警了怎么办？”这时候，果子母亲的情绪被安抚了下来，搭着果子的肩膀说，“是是是，确实妈妈听错了，女儿不要生气。”那一阵，果子心里发酸得很，也开始怀疑母亲是不是真的发病了。
到了宾馆，果子帮母亲洗了个干净的澡，让她好好歇歇，并告诉她，明天父亲把行李和药送来了，星期二就可以出发了。母亲连声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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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晚上，果子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恶狠狠的，总是重复那几句——行李呢？什么时候送来！药呢？怎么还没有？是不是想害死我？
每一次的电话，果子都耐心地回应了她，但是内心是恐惧万分的。果子很无助地看着东子，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应该帮她？其实她是不想离开的对吧？万一离开了出什么事怎么办？那个人就那么地放心她一个人离开？其实应该解铃还须系铃人吧？......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害怕我妈一点的就是她生气时候的样子，特凶，今天下午她那个样子又出现了，我以前那种恐惧感再次涌过来。还有，我没见过她发病起来的样子，那一下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东子心疼地抱住了果子，叫停了她，让她不要再胡思乱想，并给她提出方案，等明天果子父亲来了，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果子着急地问，万一那个人放下行李连见都不见一面就走了怎么办？东子说，不会的。
直到晚上十点，电话还是响不停。果子没接电话，她母亲便打给东子，东子接了，估计那头又问你们是不是打架了？你不能打果子知不知道？结果东子压抑着愤怒的声音说，“你闹够了没有？你女儿在这里过得很好，我们不会打架，更不会像你们夫妻俩那样！你既然要选择离开，我们就帮你到底，但请你控制好你自己的情绪！大家静静地等到明天的到来可不可以？”没等东子说完，那头便主动挂掉电话了。
果子把东子拉过来，说，“其实我怀疑我妈发病了。”东子听了很无奈，依然压抑着怒气跟果子说，“我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她这样做就称不上是一个母亲！从去年到现在，他们夫妻俩搞了多少事儿出来？是不是自己过不好连女儿的生活也要破坏？大人的事情自己不解决好还想着让子女来出面解决，这不是笑话吗？！”
终于，东子接了电话以后，果子母亲没有再打过来了。果子把孩子哄睡好以后，自己整夜地睡不着。
04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等了一上午，果子父亲还没到，果子以为他不来了。后来问了才知道，他一大早上医院排队拿药去了，人多，所以晚了。果子再打电话给母亲，听她的语气很安详，没有昨日癫狂之态。
直到午饭时刻，果子父亲终于到了，东子把他接了上来，于是，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
原来，果子母亲出走当天，他们就打算一起回果子外婆家，只是需要先拿药，所以果子父亲拖了拖，没出发。果子母亲以为他不愿意走了，所以愤然离开，出门的时候还在村口骂骂咧咧的。看来，果子的猜测是没错的，只是没想到第一天一脸正经跑过来投靠她的母亲原来已经发病了。现在既然拿到了药，果子父亲就决定先把他妻子接回去。
在去宾馆的路上，果子父母恰巧遇上了。因为果子后来才到，所以不知道果子母亲看到自己丈夫的那一刻是什么反应。是高兴？还是惊奇？估计都有吧。毕竟作为一个女人，她懂女人的心。
她剪了一头短发，不再是蓬头垢脸，看上去精神了些。只是，面对着父亲，她正一本正经地说着一番胡话。什么被人监控、跟踪这么久，终于找到原因了......
果子和父亲看了看彼此，眼神会意，父亲劝着母亲一起回家，而果子去办退房手续。
当果子目送自己父母离去时，脑海里回想起去年母亲发病严重被送去医院时的情景，内心依然会汹涌起伏。那个时候，她母亲拍着医院玻璃大门嚷嚷着，“女儿，快！帮帮妈妈！妈妈没事！有事的是你爸！妈妈还要帮你照顾宝宝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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