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集》

作者: 岚龄笑笑生 | 来源:发表于2018-06-11 00:30 被阅读1次

    物以稀为贵、为深刻。总有那种不期一遇之奇观引人感慨万物经纬,也有枉然一现之绚丽徒增踌躇黯然,不期如五星连珠白虹贯日、枉然如厅中染景西岭墨梅,贵与深刻的呈现往往会伴随一个时期或条件的概念,人们也颇为崇尚“三千年一开花”、“四百年一回归”的谶语,寻觅难得的美好之物总归会更神圣一些(平庸厨师制作出的黑松露口感确要比特级庖丁的豆腐脑好一些,哈雷彗星也比狮子座流星雨更受期待)。

    儒家文化圈中,能被吹毛求疵的美学家们共同认可的集大成之美物盖有四种:风、花、雪、月。四种意象,我概括为四象。特别于其他三象,风的形成不需要苛刻条件:艳阳润雨而成花,花期四季有别;气聚湿寒则苍穹降雪,岁在凛冬时节;青空云淡乃月轮,人有悲欢离合。风,因温度变化时隐时现,无形无质,却成全了花香、飞雪和明月,轻展扶摇阔别山海,于诗三百中拂面而来。

    风常伴左右无有形色,却与珍贵绚丽的三象并列,凭借的大概是印象美(又造词了),当被它掠过身体,我会有一种超然的状态,微风、强风、清风、焚风、昼风、夜风,不同心情、天气下再衬托不同的风,交揉的整体感受会很微妙,真乃个中滋味只便心领神会。流风吹起发梢衣角,细听它的低语,那瞬间仿佛能够隔绝旁物、融入天地,又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归一,想列子御风、庄周弄影。

    风也引申为文化、文学题材。《毛诗》里便已风作为民间文俗的定义,如我喜欢的郑风、卫风等。这里盖是引借了风的“自由”、“流动”属性,形态飘逸、意境清朗,民间文风直观开明,繁文缛节咬文嚼字得少,政治意图少了些,因之兼葭木桃、君子淑女多了些。民间交流活跃,阶层差距不大,同类文化作品流传的渠道、次数也比礼乐多(肉食者组织一次集宴很麻烦)。和歌里也会经常提到风(かぜ),女子抒情多用之。例如“岐畔山樱独赏  风回满裳泪”这类句式。无论地域与时期,东方文化中的风,总是在抒意上起到衔接和烘托的作用。

    凌晨寂静而干爽,新校区的公路,夜间少人往来,山风呼啸而过,橘黄色路灯映了人影,却未映出风痕。

    卿若风

    梦魇般的黄梅飞雪随冷锋过逝,久违的青空白云、干爽凉风,昭示兰州春夏交际的来临。兼具春季的莺歌燕舞夏季的烈焰朝阳,美好事物集聚的时光终归简短,夏令又会苦不堪言。

    吸引我的是缕随风而至的芬芳,被恶劣沙暴蹂躏后复苏,携带春季特有的淳香,如同伟人般伟大的灵魂,值得前去一窥究竟。对于伟大,我向来不吝啬付出。与我同时抵达树旁的还有一只雀,它比我自然地跳到树中花丛,与那芬芳亲密接触。倘这树再多些,风再柔些,汇一片花海,那么此等自然美带给人们五感的冲击便不可同日而语,此刻站在树下的也不止我与一对嬉戏的情侣,还会有N对情侣、几位诗人、一抹青白月光。夜晚渐增凉意,以僵硬手指打字,只因这一丝苦尽甘来、纯净美好的花香。

    美丽又脆弱,脆弱又坚强。花间词如其名,描绘柔弱与美,稍纵即逝的美,与日本的“物哀”思想不谋而合。物哀不是悲观消极,是对生命的敬畏,是向死而生,于柔弱中诞生的美丽,即便昙花一现也要竭力绽放的美丽,本就是一种不输峰峦的坚强。

    花通常是用来描绘女子的意象。引领日本通俗文学的先驱是三位女性,三位成长于鼎盛男权社会的女性。当时汉字是男人用于书写的官方文字,女性只有写假名的权利。她们是女官,写的书也是关于宫廷生活的,内容既不是宫锁心玉,也不是康熙王朝,而是原原本本的爱情、幻离失真的爱情,透过陌生的日文、沦丧的悲剧,读到的是她们的柔弱果敢、细腻坚贞,她们像在叙事,不带有小说中应具有的任何情感洋溢,或已通过经历,将情感融入到一个个假名里,如片片花瓣一般,诠释女子的赤如鲜血、白如皓月。

    卿若花

    灵动而简约,简约且丰富。不知是它本有的美好还是人们附于其身的内涵,雪这一意象充分体现了“少即是多”的审美观,加之古来圣贤的浪漫情怀,雪被形象地融入人的生活与内心,成了基础的象征词之一。若说雪最为动人的特征便是它的颜色与状态了:天地间最为淳清的白,未曾因缤纷色彩被定义为某种突出的特征(积极的红色、孤单的蓝色、高贵的紫色等),而白色“零”的概念却就是一种特征,无畏、圣洁、清新和淡泊,诸多诗赋写雪,或表达作者想要在花花红尘中达到的一种清秀与浪漫;雪又寂静无声,安然地降落,沟通连接天地,古人是对天抱有“幻想”的,这种情愫可以理解为对万物之理、人类生命的追溯,雪或多或少增添了神圣的气息。雪降之时,温度会有所回升,这也为赏析的人们提供了条件,在雪山中、庭院前,望着广袤的纯白世界,总会期待飞雪会将他或她携来。

    惧怕寒冷的高原清晨,没有去看日出。伴随一段悠悠的藏族风情的纯音乐醒来,慕中国最美湖之名,最好的景致留在最后。四五月份是青海的小风季,有兰州今明短裤转棉衣的美妙经历,同时感受骄阳与阵风,肉体奔溃可心理承受得住。为了应对我这份顽强的意志,湖边果不其然晴转多云、下了阵雪(心说雪女要来了?)。远处便能望见青海湖将天际泛得青蓝,水的颜色也与卫星云图无异,感叹自然之奇。

    观湖听雪,想起了张岱。静若无人的湖畔泛起银铃声引我侧目,此情此景这铃声宛如高山流水、空谷幽兰,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灵动的绛红长裙,细看是一位藏族姑娘的背影,七彩的编发头饰,明亮乌黑的秀发随微风飘摇,披肩上的点缀银铃清脆空灵,她站在湖石上,观看湖中悠然落下的漫漫飞雪,或许是感知到了背后的玩味猥琐抖S笑容,她侧过头望向我,我做好了看到高原红和被砍的准备。

    回眸一笑百媚生。那是一张如何美妙的脸:面如新月、肤如霜雪、秀眉刀裁、丹唇如砂,立体的五官有些高加索特质,鼻尖与脸颊冻得微微泛红,青海、白雪、微风、藏服和她,融为了只可远观的风情,若以一词蔽之,那就是“境界”吧。天使如是的微笑反而让我不知所措,四肢僵在那里只有嘴角动了动…此类美好,我只配安放在画与记忆中,就像雪,遥观清冽、触之即融。

    雪和云渐渐融在了青海里,旅行亦近归程。

    卿若雪

    年有四季,季呈四象。春花秋月、夏风冬雪,中秋之月最为明圆,知己相约,辅以菊花淡酒,感天时应地利逢人和,恰得此中乐。而盛夏夜空,繁星朔望,玉带既成,阔别白昼的酷暑,倍感天朗气清软云间那盏冷逸月的千般美好。

    三十首李太白的诗,二十首有月;三百首汉晋唐的歌,两百首有月。月被文人墨客江湖豪侠万古颂扬,仿似一篇好作品必然有月的描写借代,没有月而称佳作便值得推敲,天涯有情义明月寄相思,月在他们笔下可文可质、可男可女(男指志向、女指情愫),多为褒义,赞美女子如月下芙蓉、大展鸿图如披星戴月。为何月这个星球与火星金星不同,倍受青睐呢。在夜晚人类更易产生联想与情感流露的前提下,也应该得益于一个上古传说:月亮原是地球的一部分,天体运动后脱离了地球。另外月光皎洁,清冷孤傲,是游子书生喜爱的小清新。

    相比于亚洲文化圈对月的崇拜,欧非洲文化中对月却是敬而远之的,古代西方人认为月亮拥有魔力,直视月光会产生幻觉身体失控,从而有了吸血鬼狼人的传说,他们比较崇拜太阳,希腊神话中太阳化为巨神、史诗中不乏大篇讴歌、月光女神露娜却不是正面神祇、巫婆在月下骑着扫帚。相反亚洲文化作品中并未对太阳作过多着墨,神话中太阳也是用来追逐、射杀的。

    若在这里对月进行描写,那便是不自量力了。所谓的描述得多了就不知如何描述,无论我将其比作理想、女神、志向、品格,看官们都能在案头上手机中找到更为细腻美观的修辞,近有《雪中悍刀行》远有《春江花月夜》,《洛神赋》《短歌行》《月下独酌》中对月的点睛惠颂更是后无来者。我想,月已成为文艺的一个独立亮点,我们大可引经据典,借用先贤手笔抒情,若有独到见解,或也需“抛琼引玉”才显流畅。

    我对月的向往,非在诗词中产生,而是在《秦时明月》这部动漫中。“月光色 女子香 泪断间 情多长”,一句歌词以月为引,便能将观众带入千百年前的战国末年,清奇的古风元素、细腻的夜景设计,以及月光下掠过的剑心侠影、红尘真情,已然令我相信战国诸子就像是书中记载的一样,超然飘逸有血有肉,孤高冷漠恩怨分明,宛如一抹昭然人间的白月光。(如此便不得不提小虞在楼阁上救下少羽,飞箭射落她的蒙面,秀发随风飘舞,于月光下显露倾世容颜的那段,唯美又惊艳。PS:一朝心弦曲,泛起空山雨…我喜欢弄玉)

    独在异乡生活工作,忙碌至深夜只为安稳度日,城市不因个人意志转移,车马不曾停歇,走在人群中,无论去往哪个方向都仿佛在与众人背道,海内熙熙知音难觅,停下脚步望向烟雾缭绕的天井,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华灯初上的夜晚、豪门云集的盛宴,没有一盏灯属于你。辛苦遭逢却心向美好,何不沏壶茶温杯酒,举头望月,无论烟火何样喧嚣,它都安然静好、清俪袭人,最美的月不在故乡洱海,不在古文诗篇,而在身边眼前。

    卿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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