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舒服快一个月了。时间一长也就摸索出了规律,如果晚上感到头晕,就赶紧量一下体温——果然是发低烧。
在这样的日子里,总是感到累,干什么都发愁。凡是出劳力的,哪怕是到楼上给花浇个水,都先要在心里给自己鼓个劲。
今天早上爱姐打电话来,问我怎么样了。
我住院期间,她来过好几次电话,说想来看我。被我坚决阻止了。弟弟出差了,妹妹在外地,我又不舒服,只有爱姐这个骨干力量了。把妈妈照顾得好好的,爱姐的身体自己也保证好,就是我们这几人的世界里最大的事了。
上周出院后我觉得好点了,就去看望妈妈。穿过两边都是树的小径时,我的两眼在四周寻找着。果然,我看见了爱姐的背影,她正在一棵树下摆弄着什么。
爱姐!爱姐!我一连喊了四五声,她也没听见。爱姐自从前年动了个脑部手术,左边的耳朵就听不着了。
等爱姐转过身来,我也走到了她的近前。爱姐一愣,随之又喜笑颜开:“大妹妹来了!你好点儿了?”
我笑着点头:“好多了。”
爱姐举起手里的一双运动鞋:“大妹妹,我给装修的师傅拣了双鞋。这个楼上有一个小伙子过来要扔的时候,正巧我在这儿,就给留下了。你看看,还挺好的。”
爱姐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她的世界看起来很小,力量也很有限,除了主业是伺候我妈妈,还有每月看望年迈的老娘和给儿子一家送钱,其他的无非是给老姐妹介绍个护工的活儿,或者是将别人扔往垃圾箱的东西“截胡”后再送给需要的人。但我想,这就是爱姐不管走到哪里都广结人缘的原因,想必爱姐也从这种虽然粗陋但真挚的爱的传递里得到了纯粹的快乐。
我问爱姐:“我妈呢?”
“那不是?”爱姐笑着说。原来妈妈就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于是我们就在楼下陪着妈妈晒太阳。妈妈躺在轮椅上,脸上的表情很平和。
从去年起很长时间了,妈妈只要一坐轮椅就痛苦地哼哼,医生说可能是腰椎承受不住。但也不能让妈妈老是躺在床上,那样肺部很容易生痰。那段时间,我们万般焦灼、无奈和纠结。为了让妈妈多活动多晒太阳,前一阵子爱姐终于琢磨出了办法——把轮椅最大限度地调成躺卧位,这样妈妈就能躺在上面,腰椎疼痛也减轻了很多。
妈妈安静地听我们说话。我问妈妈一句话,妈妈有时也郑重点头。
我明白妈妈的意思,她想用点头来告诉我:孩子,我能听懂你说的,我身体挺好的,放心吧。
身体的不适让我更加知道妈妈的不容易——简单的一个点头,可能要花费妈妈很大的力气。但妈妈仍在努力着,把对我们子女的爱使劲扩展到她力所能及的地方。
这让我想到,尽管疾病把妈妈的活动圈子限制在一方极有限的区域里,但妈妈依然拥有一个广阔的世界。
先生打电话说开完会后来接我。爱姐让我等一会儿,她上楼给我拿点东西。我连连叫她别上去,她还是转身走了。一会儿后下楼,手里沉甸甸地提着一个巨大的袋子,里面是一提奶和一堆粽子。
爱姐告诉我,奶是她买的,让我补补身体。我说:“粽子我拿走,奶我就不要了,留下你和我妈喝吧。”两人推搡了好一阵子,在周围行人的注目里我败下阵来,只好把东西都带走。
转眼又是一周。这不爱姐又打电话来问我怎么样了。
我告诉爱姐,昨天还是不太舒服,等过两天再回娘家吧。爱姐再三嘱咐我,叫我去大医院看看。我点头说好,又问她身体怎么样?爱姐笑着说:
“我身体好着呢!”
那就太好了!这句话让我增添了很多力气。中午也不睡觉了,于是起来写东西。写着写着,心情好起来,身体也自在多了。
还有两个月就写一千天了,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感冒发热,日复一日。直到现在,仍对写字心怀热爱。我已将它作为我在后半生里活得丰盈快乐的重要部分。近日,由于一些变动,我倒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初心。
我的世界其实也很小,更多的时间里我窝在自己的小家,读读喜欢的书,码一些粗糙的文字,或者在露台上对着各种好养活的花草鼓鼓捣捣。
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用力耕耘,尽享其乐,我们的小世界似乎又无边无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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