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贵的一生,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余华在回答一些意大利的中学生提出的问题中回答,“为什么《活着》里讲述的那样一个极端环境中讲述的是生活而不是幸存?生活和幸存之间轻微的分界线在哪里”时说:在中国,对于生活在底层的人来说,生活和幸存就是一枚分币的两面,它们之间轻微的分界在于方向的不同。对《活着》而言,生活是一个人对自己经历的感受,而幸存往往是旁观者对别人经历的看法。这种解释,我个人是十分同意的。
年轻时的福贵,是大地主家的纨绔少爷,因为成天无所事事,迷恋上了赌博,以至于后来输光了所有田地还有房屋,让自己锦衣玉食的家人住进了破茅草房,父亲在变卖家产后的第一天,死在了粪缸的旁边。
因为变得贫困潦倒,他终于幡然醒悟,但是醒悟之后的生活却并不是电影里的美好生活。在中国内战背景时期,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民百姓是避免不了悲惨命运的,福贵是不幸的悲苦大众中的一员,也许也是幸运的一个代表。
因为家产被输光,身份由地主变成了佃户,食不果腹的带着母亲整天下地干活,曾经万般羞辱的妻子不离不弃的在他身边,为他生了一双儿女。日子虽然贫苦,但却让人踏实。靠出老千赢去福贵一百多亩地的二龙,享受了几年的地主生活后,被共产党抓去做了地主恶霸的头,被枪毙了,福贵觉得也许真的是龙二替他去死了。
原以为可以平淡的过着这普通的生活下去,因为老娘生病,福贵到城里找医生,却不幸被国民党拉去做了壮丁,自此一去两年不返。但是,命运却又偏偏没有让他在战火中死去,因为国民党吃了败仗,被共产党俘虏有幸放回了家。回到家里,妻子一人辛苦抚养两个孩子,母亲却早已在离家后的两个月死去。原本活泼可爱的女儿凤霞因为一次高烧变成了聋哑姑娘。
回到家里,一家团圆后,因为农民公社的兴起,原本刚转好的日子又被夺去,没有自己的私田,没有自己的牲畜,家里的锅灶被砸坏拿去炼钢,没有粮食,家人饿的快死去。
一家人好不容易挺过那样一个灾年,好好的儿子却因为县长老婆生孩子大出血强行抽血过多死去。好不容易聋哑的凤霞嫁给了一个实在又疼人的二喜,却因为产后大出血没了。可怜的凤霞,没有享受到几年的幸福就这么走了。老实人二喜,活下去的动力只有留下来的苦根,可是二喜也在一次事故里那么凄惨的死去。看到后面,自然也知道,苦根的死是不可能避免的了。
人生里所有的不幸都让福贵遇到了,父亲,母亲,儿子,妻子,女儿,女婿,外孙都先于自己死去,一般人是无论如何也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的吧。活着究竟是一种什么态度,经历过如此波折人生的福贵,又是怎样看待生死的?
福贵说,有时候想想很伤心,有时候想想又很踏实,家里人全是他送葬的,全是他亲手埋的,到了有一天他腿一伸,也不用担心谁了。也许人生经历了这么多起伏波澜后,才可以看的如此平淡,死于他而言是早晚的事,或早或晚,总之是一种归宿,到时候他可以去找他的亲人爱人,又是一家和和睦睦的人再次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人活一生,必然要经历许多苦痛,就像钢铁被淬炼的过程,因为锻造过程的剧痛,心才会被雕刻成顽强的样子。福贵是那个时代背景下悲苦大众中的一个代表,一个又一个亲人的离世让人不禁希望作者能够给他一点幸福,稍微长久一点的幸福多好。
可是,余华在说,我给你们看的就是现实,这就是生活,满目疮痍的人世百态,你们不要再逃避,再自欺欺人了啊!福贵的一生,就是站在你面前的一个被生活刻划了无数刀,满脸褶子里藏着那戚哀悲恸的一生。
余华平铺直叙的语调残忍地讲述一个让人痛彻心扉的故事,每次我们忍不住撇开头去不再面对的时候,他就偏偏掰过你的头,让你睁大眼睛看着他,看他抱着他可怜的有庆,用一件薄衣服裹着死去的小小身躯,用手刨开一块土坑埋葬儿子,看他在同一个医院里送走三个亲人,白色的恐慌笼罩着自己,再也不愿踏进一步的老泪纵横,看他赶着那头老黄牛,蹒跚地踏着满脚泥走在田地里,一步一步似像走到生命的尽头。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世界,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父辈们做不到的事,以为自己总是不一样的,不同一般的,雄心勃勃的想要大施拳脚。经受过波折和坎坷之后,我们才会对自己曾经的浅薄无知感到羞愧,难以面对。
福贵在少爷时期,从未觉得自己赌博有什么错,他觉得,他可以比他爹强,能够靠着赌博把他爹败掉的一百多亩地赢回来,让他爹看看他成天骂的败家子比起他来,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老人经历一辈子生活磨砺之后的心境和感悟却是年轻时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明白不了的。所以,福贵说,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混账啊,那样羞辱他的妻,那样羞辱他的丈人。那样败掉了整个家,那样害的身边的家人无家可归。
漫说别人的人生,有时候回头看看自己的生活,就很多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总会为了一些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事悲痛,伤心,抑郁,难过。也许,还是自己经历的太少,看到的太少,理解的太少,读不懂别人的人生,没办法让自己那样热爱生活。
福贵的人生,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极悲惨的一场剧目。可是他依然活着,他每天会同那头叫福贵的老牛挣扎的生活着。
看到活着,我想到了《新少林寺》里,刘德华饰演的那位军阀,当初的不可一世,在经历女儿被害死,自己被追杀,妻离子散之后遁入空门的侯杰,就那么放下了自己的仇怨,在最后外国人的炮火下,面对陷害他的仇人曹蛮,始终抱着一颗要拯救他的心,死在佛祖的手心里。我难以理解这样淡然的心理,他们不怨不怒,不悲不喜,是不是因为心里充满对这个世界的爱,所以不会憎恨老天,憎恨他人?
每个人都在书写着自己人生的剧本,并自导自演着每一场演出,有时候,很多人会不会在年老时候,回头看过来时,发现,自己那么漫长的几十年,居然只有一场平淡无奇,没有丝毫特色的白话剧,连到老时能回味和讲述的故事都乏善可陈?
现在想起来,自己一直在思考人生活着的一些意义,既然始终都是要死的,那如何活着还重要吗?也许,这个意义就在于,你的人生剧目是否精彩,是否能够回味成一部好看的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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