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萧瑟,乌日悬空,天地被黄沙揉捏一处,再坚固的围墙顷刻间都被掩埋在沙土之下。
天道无情,却又有情,总会在撕碎美好的最后留下一丝生机。沙暴退去,旱海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在一块兽骨残骸后走出一高一矮俩人,高个男人衣着华丽,面带怒色:“赛奇,你到底是怎么带路的?”
旁边名叫赛奇的青年佝偻着腰,吐掉嘴里的沙子连忙说道:“哎哟,贺兰少爷息怒啊。我从小就在这旱海沙城长大,就算是把我丢到沙漠中心我也能原路返回,只是现在正处沙暴活跃的时候,少爷又要……”
还未等他说完,贺兰金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要是耽误了我回总舵的时辰,老子第一个要了你的命!快走,前面有人烟。”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家简陋的驿站,因地处偏僻逃过一劫,只有一个老人不知在忙些什么。他看到有人走来,用粗哑的嗓音说道:“两位爷里面坐,要不尝尝小店自酿的奶酒。”
“好。”贺兰金四处打量一番才落座,想着因为这天杀的沙尘暴把货物一扫而空,还耽误了回总舵的时间,他愤怒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余光突然扫到赛奇身上,只见他面色蜡黄,脖颈处一片红斑,贺兰金立刻上前封住他的心脉。他刚要开口说话,鲜血就从口中喷涌而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你!”贺兰金抽出双刃向老人砍去。
老人冷笑一声:“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内力!内力散了?贺兰金半跪在地上,惊慌失措:“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将死之人知道我的身份重要吗?不如我给你一个选择,告诉我唐青茯跟你说的位置,可以让你活下去。”
“他……他只是让我在旱海沙城谈一笔生意后迅速回盟。”
“是吗?”
毒蛇吐信般的杀意席卷贺兰金全身,他哆嗦着解开衣服,将贴身信件递给老人“我,我身上有往来的书信,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人看过信件后眉头紧皱,手起刀落,眼前之人应声倒地。
熊熊大火中老人消失在沙漠深处:“唐青茯,你真的好谋算啊。”
坐落于东越以北的太武盟还是和平常一样井然有序,它原是这江湖中历史最久、规模最大的门派,和燕云十八骑并称为“南武北骑”。然而,二十年前燕云罗家一夜灭门,十八骑土崩瓦解,再加之其他小门派日益壮大,太武盟地位锐减。幸而有唐门唐青椆接管盟主之位,投入不少财力,面子上勉强看得过去。说起唐门,相传是前朝某位贵族不忍庙堂险恶,遂来巴蜀从商,富甲一方,老年闲来无事便找了几个制毒制机关的杀手开创了唐门。门内弟子倒也承袭了祖师的“传统”,一个个公子哥儿的做派。武林人虽不耻,奈何唐门富得流油,没有谁未曾受过他们的好处,却只敢心里暗骂两句。
薄雾裹挟着茶香飘过两块巨大的水绿翡翠花鸟屏风,一位清瘦的男子搭着件狐绒披风坐在龙鳞竹制成的轮椅上,他端详着眼前的棋局。片刻,那男子如一只抓住蝴蝶的小狐狸坏笑道:“师兄,你又‘大势已去’了。”
“唉,我下棋什么时候赢过你。”唐青椆懒洋洋地靠在紫檀木榻上,宠溺地望向眼前这只小狐狸。
“可今日我已让你五子。”
“咳咳,哪日将你眼睛蒙上,那我估计才有胜算。”
一只白鸽飞至,笑声戛然而止。唐青椆取下筒轴,面色逐渐凝重:“青茯,你看这……”
唐青茯拿过信,只有短短三字——“无生还”,随后便将信纸塞入一旁的鎏金香炉内,在袅袅青烟中,他似乎有些不安:“师兄,这次可钓出了一个大麻烦。”
“难不成——是黑纱?”
唐青茯正要开口,突然胸间一阵剧痛,他猛烈地咳嗽着,脸被憋得通红。唐青椆见状,熟练地封住他身上的几处穴位,然后用自己的内力镇住他体内紊乱的经脉。半晌后他才渐渐平复,微喘着说:“现在还不可妄下定论,但如果是黑纱,事情可就麻烦了。师兄,花朝节快到了,我们去琼香花海看看可好?”
“都依你,我马上就去安排,”唐青椆怜惜地揉搓着他的双手,喃喃道:”快披上,料峭春寒,切不可冻坏了身子,我等会再让人送些暖炉到你房里。”
人们都说初春东越的海水是彩色的,那是因为琼香花谷是江湖里最大的花海。每当春风拂过,新绿初显之时,幽静的山谷一夜间便被万千花草点燃。远远望去,又似将朱红、青莲、荼白、靛蓝等色彩协调地晕染在一起。道法云:“以天为墨,地为书。”而此时的琼香花谷无疑是这书卷中最绚丽的一页。
草木屋内,凉月跪坐在蒲团上捣花煮药。用辰时包裹着露水的离香花和着面粉,刷一层清油后在炉子上慢慢焙干,再佐以腊梅的花露,便是一道极简的早茶。
“师——父!”只见少年轻盈地落到地上,一个箭步冲过来,“师父,我好像闻到了离香饼的味道,在哪?在哪?。”
凉月放下捣盅,轻拍着屠奈的后脑勺:“越发不懂规矩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到师父这儿找吃的?早课做完了吗?”
屠奈伸了个懒腰,躺在蒲团上:“我这不心法要突破第五层了嘛,每天都是露水花蜜,徒儿都要喝吐了,师父你看,徒儿这几天是不是瘦了一圈。”
凉月为屠奈整理好衣带,轻拂过他侧脸那道细长的刀疤,说道:“琼香功法本就讲究清修和调理,你练功怎可一曝十寒?”
“师父~”
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得人没有一丝脾气,凉月叹了口气,随手一指:“自己去将炉子上的离香饼取来。”
“好的,师父;遵命,师父。”
这耍宝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凉月拿起捣盅微微一笑。
“这么多天,可算是吃到能饱肚子的了,”屠奈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对了,师父,昨日一晚琼香花海的花全开了,我们和凉云师叔一起去看看吧。”
“也好,花朝节将至,提前采些药草回来,早茶过后我们就过去。”凉月站起身,把捣盅放回原处,走出草木屋:“为师先回房更衣,你吃完后和凉云师姐在花谷入口等我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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