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下来就是大树哥的婚事。
七伯有个老伙计,伙计有个好闺女。大树哥的婚事就在七伯和他的老伙计一次商议中定下来了。大树哥老实本分,娶回家的大嫂子勤快贤惠。自我感觉,大树哥配不上大嫂子,大嫂子念过镇上的高中,有文化,大树哥粗人一个。
老房子新婚的小两口互敬互爱,对七妈和七伯也非常好。新媳妇从娘家回来,总会带回老伙计的问候。七伯没有啥要求了,对这个媳妇很满意。可是七妈有点不高兴。他的木讷的大儿子就这样成了媳妇的跟班,很多事都是媳妇安排着大树哥照做。尽管大嫂子安排没有问题,七妈还是心理不美气,时不时给新媳妇找茬。新媳妇也不生气,还是照常勤快地干家务或者下地干活。
家大人多,年关将近。各家备年货蒸年馍。厨房大案板上倒着满满一案子发好的面。七妈除了梅大姐之外的三个女儿大号——竹、雪、雨——三人却都在上房里东一个西一个坐着摆弄东西,就是不去厨房搭手。(这恐怕是得了七妈的真传了)大嫂子给大铁锅里添上水,后锅里煮上豆,灶下点起火,戴好围裙,挽起胳膊,菜刀在发面上一划,搬起一大块面团使劲揉起来。
梨木的案板,松木的支架,在大嫂子揉面的节奏中嘎吱嘎吱,也有节奏得响起来。大嫂子不急不躁,按部就班,把满案板上的面团案通揉了一遍,整齐地码起来,把一大块蒸布浸湿苫在面团上,开始收拾蒸笼。七妈的女儿们躲在上房,这时也偷偷打探厨房的工作进度,开始有点不自在起来,但是还是不愿意搭手。
老房子
七伯进厨房的时候正看到这个情形。七伯铁青着脸,坐在灶下,拾起乌黑的硬柴给灶下添,一边骂起女儿们来。大嫂子不让七伯烧火,笑着说,爸,我娘家那边男人们不上灶,我不用你帮忙,慢慢做,能做下来。七伯提着柴火棒子出了厨房,在院子里吼起来,“都弄啥呢,嗯?没见你嫂子一个人在蒸馍吗,啊?把你们这伙懒东西,在阿达学的这性成嗯?……” 在他的叱骂声中,竹、雪和雨一个跟着一个从上房出来,顺着南墙根溜进了厨房。但是她们对大嫂子绝对没有好脸色。她们挨骂,罪魁祸首就是大嫂子。
大嫂子当没看见,挨着个儿给她们分配工作,洗菜切肉,架火烧锅,厨房里叮叮咚咚响起来,火苗舔着锅底,蒸汽氤氲,大半个晚上后,笼屉里,笸箩里,花卷包子馒头样样齐整了。光是包子就有好几种,豆沙馅的,油面馅儿的,红糖的,大肉的。形状各异,三角的元宝的,老鼠的灯笼的……
过去的村外
一屋子的女人们都脸带笑容,和气起来。这跟往年的情形大不相同啊!往年蒸年馍,七妈磨磨蹭蹭,酵面迟迟发不好,发好了上案板了,好家伙这么多面(家里大小近十来口人),蒸到啥时候呀,七妈干脆把面团倒在案板上跑到地里去了,地里可能也有活儿干吧,她在地里磨蹭着不回家,等到天黑了,家里几个梅竹雪雨们看看没指望了,自然也慢慢腾腾收拾锅灶,胡乱地打前站,开始蒸年馍了。村子里厨房的事其实就是那样,一旦开了头,做顺手了,说难也不难了。不过多年来,在七妈家,总是没有谁好好的开过头。
这一年新媳妇娶进门了,哼,看谁抗得过谁!七妈继续赖在地里等天黑,回家看到厨房里媳妇带着几个大姑娘进行蒸年馍的浩大工程,有说有笑,她有点懵了,烧火的揉面的包包子的,姑嫂们热伙的说笑干活儿,这,还是她自己的家吗?七妈的心情有点复杂。难道说,七伯家过日子的模式,要开始变了吗?她有点心里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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