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某机构遇到一个孩子,十一岁,叛逆,常常一言不合就摆开架势,欺负同学,抗拒老师,他自小与父母分开,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典型的问题学生。我理解这个孩子遇到的问题,但也绝不是县城里一个小小的机构所能解决的。后来我离开那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孩子。
又不得不重提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孩子该怎么教育?放在学校里,让老师去管吧。行吗?
最近看到一个新闻,体育老师打了学生几下,学生连连后退,老师的结局,开除。试问老师还敢管吗?还记得古时私塾还高挂四字,溺爱免送。
以我的切身而言,我愿意将知识的学习过程分为两种,一种是由实践入于理论,一种是由理论反照实践。前者容易在社会上立足,学成某一专门的技术,缺点就是容易形成偏见,难以进入道的层面。后者则直抵思想层面,对学问很容易有一个大概的把握,缺点就是务虚不务实,以想法指导实践,现实的事物必须符合个人的逻辑,方才是有价值的。世人不是陷于彼,即是陷于此。由天赋决定你会拥抱哪种方式。教育唯一要做的是引导学生,鼓励优点,摒弃缺点。
生活与知识互相滋长,共同进步。谁要说挣钱即可,读书无用,那就是没有眼光。谁要是说不问窗外事,一心只读书,那就是没有头脑。没看见阿里巴巴掌门人,马云,就两大爱好,读金庸,打太极。一个日理万机的人还有闲心干这个,能不一鸣惊人吗?马云的出身是老师,归宿还是老师,退休后办了西湖大学。此时的马云该到了第三重境界,见山还是山。大部分人活在第一层境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到第二层境界的,见山非山,见水非水,已属少数。
我喜爱书画,虽不能舞上几笔,但有时也爱端详一下,自然而然,对附近能写擅画的人多所留意。外公的村庄,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是我见过的人里写的最好的,有些字摩田蕴章,几乎以假乱真,但老人平日里就是拆插座插头,打打麻将。老人小学没毕业,可诵诗词百余首,亦擅画,他画了一方山石孔雀条幅,送给外公。老人很谦虚,总说写的不好,画的不好,街坊邻居几乎不知道他的特长,声名不彰。我特别喜爱这样的生存状态,生活中的一切水到渠成,自在无碍,书画之于老人就像呼吸、睡觉一样自然。这样的人是有福的。老人在我眼中,逼近第二重境界,可惜文化欠缺。境界与财富相干,但不一定成正比。
文化有什么用,扩大眼界,培养情操,这些老生常谈。更引申一步说,文化是什么,文化是一种生活方式。如果只把文化限于书本上的方块,那学生啃不动,也情有可原。文化的形可以千变万化,但文化的魂不能丢。
马云为什么能成功,无非两点,英文好,太极拳打得好。周星驰和马云一起打过太极拳,说马云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个天天行程挤爆时间表的人,还能玩好慢节奏的太极拳,有什么理由不风生水起呢。一个醉心刚柔并济,太极两仪的人,修的不正是四两拨千斤的奥义。
一个人说话会绕弯子,大伙儿叫他“会打太极”。
在高手的眼里,世间道理都是一通百通。马云的成功,创业故事只是个壳而已。核心的是这年头,还有几个人能在忙成狗的时候,坚持静心修一门看起来没卵用的学问。差距,其实是在这里。
这段时间爱上了木头,家乡是古典木器的产地,天时地利具足,把玩一番,才发觉一些不起眼的物件,大有文章在。
家用的痒痒挠,和如意源出一脉,只是老百姓用不起真的,又图个吉利,才有了痒痒挠出世。
俗语说,坐第一把交椅。官老爷坐的交椅,和街边大爷大娘屁股下的马扎,原来是亲兄弟,都是古代胡床的种。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说的就是胡床。
小到筷子,枕头,鸟笼,八宝盒,大到立柜,桌椅,床榻,在这些木器身上,我看到了古典美学的韵致。
譬如一例,宋《韩熙载夜宴图》中现过一物,绣墩。 绣墩,又名鼓墩或坐墩。古代女子为了使自己的坐具显得更为美丽、高贵,在绣墩上“铺锦披绣”,很多锦绣是出自主人亲手缝制,绣墩的名字便源于此。绣墩的造型千姿百态,座面的式样除圆形外,有海棠、梅花、瓜棱、椭圆形等,栩栩如生。墩面的装饰有镶嵌彩石影木,大理石、藤等,绣墩的制作木料也很金贵,常用紫檀、花梨、红木等。 绣墩的美,在于其形制的独树一帜,国人向来崇尚平衡、方正的肃穆美,古典坐具秉承这一理念,通常表现为四平八稳,以“方”为其形。而绣墩以一种圆润敦厚的形态出现,外形秀气、体型小巧,别有闺中少女的几分娇羞。
我抚摸每一件木器、桌椅,留意那平滑过渡的曲线,简捷粗粝的几道刻痕,感受线条所带来的不同视角效果和感官体验,享受这种不带任何目的惬意,就如一个孩童涂抹时的随意。
我试图说明线条带给我的美学意义上的快感,大概类似于数学家看世界,看到的不是实物,而是优美的曲线,尽管这个比方很不恰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采用这种视角,应该说来自一次很不成功的素描体验。素描下笔之前,必须先观察对象。当着笔之后,你会发现,在线条的黑白变幻之间,原本贫乏的事物,忽然被赋予了另一种生机。美与物质载体有一定关系,当全新的材料承载旧有的事物时,眼前会有全新的画面感。平日只是习惯了旧风物,就忽视了它的美感。可以说,美就在眼前,何必远方。
文,我特别喜欢汪曾祺的文,扑面而来的中国味,简洁素雅,含情脉脉,小城里的平凡人平凡事,对什么都是不着急。
画,我喜欢丰子恺的画。在中国的绘画史上,丰子恺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山岭。古典的水墨丹青,不再局促于那些文人情怀,而变得越来越有烟火气,生活味。他的画实是中国一创格,既有中国画风的萧疏淡远,又有西洋画法的活泼酣恣,他的画是无字的散文,无声的诗歌,是牵动人思想行走的小说。(俞平伯语)
无论是写文章,还是画画,古典木器,抑或者其他艺术门类,我感觉一通百通。如果写文章能够摸到歌曲的节奏,那水准着实了得。形式千差万别,艺术的魂是什么,感动自己,感动别人,很重要。
还是那个老问题,文化有什么用?不妨再谈及一个孩子。
“可是,妈,我不想做艺术家。”
妈妈急了,“不是让你去做雕像、做艺术。而是多看了好的作品,自然会提升一点艺术的品位,提升审美。”
孩子继续,“如果我的品位提高了,不是看到现实世界会觉得太丑了吗?”他顿了顿,“那样我会痛苦的。”
“你说的真好,”妈妈试图克服看上去不靠谱的导航,在最后一个拐弯前努力把对话进行,“未来你们这代人就有机会有能力去阻止或者减少这些丑雕像的出现,改变这些现实......”
“嗯!”他似乎同意了。
如果换做我,我会以这样的思路为孩子解答:
人生三重境界,是山,非山,还是山。学习艺术、文化的目的是解构,解析万事万物的生成造化,摒弃偏见,了然于胸,最后达到还山的地步,世事洞明,回归本心,出淤泥而不染,保有一片纯爱。
世间哪有这么多改变呢,改变受制于于一个人的能力,天赋,财富,智识等等因素的影响。一旦改变不了,岂不是更痛苦。不要做一个精神过敏者。如果不快乐,又何必做呢?
还是爱看周星驰的电影,搞笑幽默,《西游降魔篇》里玄奘说的好,
男女之爱也包含在大爱之中,众生之爱皆是爱。曾经痛苦,才知道真正的痛苦;曾经执著,才能放下执著;曾经牵挂,才能了无牵挂。
我虽说的好,可几时又能真的放下。我希望能在学问上精益求精,我希望知识与生活水乳交融,我希望能以艺术的审美看待古典木器,我希望践行我对教育的一些想法。
我像极了玄奘,听信师傅的只言片语,执着于世间的大爱小爱,又没什么天残脚、空虚剑法,手里只拿着一本儿歌三百首,狠狠地说道,不要逼我。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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