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记忆变成了一件百衲衣。 有点像一个黑匣子记录一架飞机失事的全过程。 假如没有失事，磁带会自动销毁。
朱利安·巴恩斯《终结的感觉》
这周咱们选的是英国作家巴恩斯的《终结的感觉》，这是一部一天就可以读完的小书，适合在下雨天的周末午后，泡杯温茶，打开音响放些轻音乐，耐下性子享受一阵孤独。笔者手上的是11年译林出版社的郭国良翻译的版本，这个版本译文翻译腔没这么重，可读性还算不错。
《终结的感觉》是以第一人称进行的叙述的，主人公托尼是一个即将步入老年的中年男子，他与妻子离异，有一个女儿，生活还算过得去，当然了，他是不是以剪头发为生，我们不得而知。整本书有一种意识流的意味，也就是逻辑与叙述线索相对混乱些。但是这部小说又不像杜拉斯的《情人》彻底地将所有片段剪碎，让读者随着作者的意识而动，老实说《情人》的比较难读，但是谁叫这部小说满足了很多女性读者想美一辈子的梦想，当然了，这并非不可以实现的。
整部小说更像是托尼在年老时自己的回忆录，从他的中学时代所碰到将女生肚子搞大而自杀的学生到大学时候交的女友维罗妮卡，再到与女友分手后与她发生关系，到维罗妮卡与自己的好友艾德里安走在一起，最后艾德里安不久后自杀结束。
这是托尼自己的回忆，但这段回忆是真实而且可靠吗？
这部小说运用的是一种解密的模式，托尼不断在回忆，但似乎陈年证据与事实总与他回忆的相左，这激发了读者对未知结果的好奇与关注。对他来说，他与维罗妮卡的关系是混乱的，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爸妈时候的情形，那是一个周末，维罗妮卡的家人中只有她的母亲对他来说是较为友善的。而那个周末或许也导致了他俩的分手，而在分手后，据托尼的回忆，曾经“洁身自好”维罗妮卡才与他发生关系，但那段经历没有任何快感。
但在分手之后，他的愤怒来源于自己的好友艾德里安与维罗妮卡好了起来，结了婚，他对此的解释是艾德里安与维罗妮卡的哥哥一样都是剑桥的学生。看来因大学所产生的自卑情绪不止是咱们国家独有的。他只记得自己很是愤怒，除此之外，他的记忆里是完全空白的。
之后传来艾德里安自杀的消息让他感到很惊讶，但又觉得有某种程度上的“情理之中”，毕竟在他看来，维罗妮卡这一家除了她的母亲都是不友善不友好的，这就是他对自己年轻时那段经历所有“真实”的回忆。
但正如我选的那句话一样，托尼的人生突然被改变了，那是来源于维罗妮卡母亲的遗嘱，她母亲在临终前希望把艾德里安的日记与一些东西交给托尼。于是托尼开始了找寻自己年轻时记忆，找线索之旅。此外，虽然维罗妮卡的母亲要求把艾德里安的日记交给托尼，但是维罗妮卡死活不给，托尼为此还咨询了律师，但律师给的意见是希望他们能友好协商解决。
于是，随着托尼的找寻，他发现自己的回忆是经过粉饰的，全然与当时的情况不一样。自己的记忆完全是自己为自己找出来的借口，托尼只是以此来让自己安心或者获得某种舒适的安慰感。
不知道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算不算是对自己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与自己做得很失败的事情的一种心理安慰与治疗呢？
但这种方式似乎可以为自己曾经做得很失败，很窘境的事情找到一种非常合理的借口，以此让自己不必在回忆中陷入挣扎与痛苦，也不必让自己受制于情感的挫折。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托尼所做的事情对他来说无疑是有益的，也似乎无可厚非。
那您的回忆都是真实的吗？
但就像我所选书中那句话一样，粉饰归粉饰，如若不出意外就算了，但出了意外，就麻烦了。
那托尼的回忆到底出了什么意外呢？
不可靠的记忆与不充分的材料相遇所产生的确定性就是历史。
朱利安·巴恩斯《终结的感觉》
如果粉饰记忆或者说为记忆找个十分合理的借口与解释有助于让自己摆脱精神困境与压力，那这的确是一种较为不错的心理疗法。毕竟这世上大部分不能万事顺遂，人们总在会在自己的方方面面遇到自己并不愿意碰到的事情。
对于托尼来说，他年轻时与维罗妮卡的那段感情是这样的。按说分手就好聚好散，俩人可以骂骂咧咧，但是各自生活，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维罗妮卡又恋上托尼最好的朋友之一，艾德里安，于是俩人的关系似乎就无法结束。
托尼自述时，已到了退休了年纪、即将步入老年，但维罗妮卡妈妈突如其来的遗嘱让他波澜不惊的生活似乎顿时有了某种乐趣，百无聊赖，于是他就沿着这条路，一直探究下去了。
他首先找到了维罗妮卡，维罗妮卡和托尼中的印象还是一样，凡事都让他想不明白。维罗妮卡先是给他看了当时托尼给艾德里安所写的信，信中托尼恶语相向，满是污言秽语骂街之类，并提到了维罗妮卡家庭里只有她的母亲很好接触，让艾德里安遇事与她的妈妈商量。
其实在年轻人谈恋爱行将结束分手之际，如果一方觉得另一方对自己有所亏欠，恶语相向也较为常见。毕竟生活不能像张嘉佳《从你全世界路过》一样，全是暖心的爱情鸡汤，分手还默默为别人所付出。抛开这个维度而言，恶语相向也是自己不满情绪与情感地释放，只不过方式较为激烈而已，但是这种激烈的方法是否更容易让自己释放压力走出困境呢？这个就因人而异了。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总是倡导人们将自己不满尽快发泄出去以获得更为健康与良好的心理。托尼给艾德里安的信也算是自己个人不满情绪的一种释放，也算是合情合理，但我们所倡导的是希望自己的宣泄不要给别人带来不便。
不过像托尼这封充满情绪，失去理智的信件是无法让收信者所相信的。
但托尼忽略了一个细节，艾德里安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之一。
于是托尼的回忆也就被重写了。在托尼的叙述中，他与维罗妮卡有两次重逢。第一次维罗妮卡给他看了那封恶语相向的信件，另一次维罗妮卡带他去看了一个有些痴傻的年轻人。但在这两次中，维罗妮卡还是老样子，对他十分不友善，死活都没有告诉托尼事情的真相，总把“你总是不明白。你就是不明白。”挂在嘴边。
那个痴傻的年轻人外形上与艾德里安十分相像，托尼觉得他必定是艾德里安与维罗妮卡的孩子。那么艾德里安的自杀很有可能是源于自己对这个孩子的逃避。于是托尼就觉得外表坚强、拥有着高学历、毕业于名校的艾德里安竟与自己中学时期所遇到的那位将女生肚子搞大而自杀的人没什么区别。
但故事到了最后，与很多侦探小说一样，故事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反转。托尼发现自己一直处于整件事情的旋涡之中。（笔者为了避免剧透，在这儿就点到为止，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自行阅读探索出答案。）
整部小说阅读下来，会发现托尼的记忆是完全不可靠的，他早已忘记自己当年看似必要的情感宣泄，但这却影响到了别人的一生。而且书中很多情节由于是托尼的自述，全都变成不可靠的内容，比如他与维罗妮卡发生关系并不是在分手后，而维罗妮卡的家庭当年对托尼的态度也成了一个谜……
它终结掉了托尼不可靠的记忆与叙述。在他与维罗妮卡的感情经历里，维罗妮卡似乎并没有像他在之前所叙述的那么不堪，对他也并非不友善……
所以小说读到最后，似乎真的有一种“终结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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