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身条,简陋的鱼竿,这位少年和一条Striped Bass 斜纹石斑鱼,较量了四十分钟,才把它拉出水面。想到海明威的《老人与海》,那位绝不放弃奋争的老渔民桑地亚哥。然而眼前的这位少年“桑地亚哥”,却给了我不一样的生活启示。
他是今年的高中毕业生,过完了十七岁生日,马上十八了。星期六的下午,他和一群朋友家人站在出海口不远的垂钓台上钓鱼。
海边是一条长长的人行道,木板搭起的钓鱼台径直地伸进海里。我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少年刚好钓上来一条半臂长的花纹石斑。我往前接着走了一公里转回来时,他的钩子又被咬了。少年一直坚持,要么竭力拉扯,要么扣紧鱼竿对峙,有时甚至被大鱼拽的贴到护栏上。半个钟头的拉锯战,难分胜负。我不止一次地想,这么费劲的,拿把剪刀割断鱼线,让鱼跑掉算了。显然,那条鱼也是个不愿轻言放弃的家伙。
最后,小“桑地亚哥”赢了,他把一条极大的花纹石斑拖上了岸边。在众人的一片惊讶,赞扬声中,少年举起他的战利品,骄傲地扬起头。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striped bass, 带着条纹的石斑,老美认为的鱼中精品。这条鱼漂亮极了,身体上的鳞片组成黑白灰相间的条纹,优雅,流畅,还闪着幽幽的银光。保持平衡的胸鳍背鳍,掌控方向的尾鳍,都是展开的,像是随时可以继续畅游而去。它没有丝毫一场生死博弈之后的狼狈样子。它平静地认输了,不解地看着海水之外的世界。我敢保证,像小“桑地亚哥”一样,这是一条年青的鱼。
少年捧着他刚刚钓上的斜纹石斑鱼听到人群中有人说,这条鱼送到对面那家意大利餐厅,轻松就卖100美金。也有人告诉小伙子,把鱼切成大块烧烤,好吃极了。我想到这条鱼将被人当作美味佳肴,放进嘴里,再咽到肚子里,一阵哀痛袭来,好像被鱼钩狠戳了一下。
没有料到的是,少年抱起大鱼急忙冲下海边的大堤,把鱼又放回了海水中。他左手摇着大鱼的尾巴,右手拍打它的身子,似乎在说,哥们,送你回家啦。
小“桑地亚哥”一直蹲在海边的岩石上,等着大鱼自己翻过身来,然后慢慢游走。少年或许意识到,在他们先前的苦斗中,他对大鱼已经产生了一种相惜之情。他甚至感念大鱼以它不屈的抗争,丰富了他的人生体验。
我想到著名女诗人Elizabeth Bishop 的一首名为“The Fish”的诗。诗中的“我”釣了一条大鱼,把鱼绑在船侧的钩子上,往回家走。“我”看见大鱼的下嘴唇上,紧戗着五个鱼钩,鱼钩上还拖着五截旧鱼线,那是大鱼五次挣脱了鱼线,成功逃出的标记。女诗人是这样说的,
“Like medals with their ribbons
frayed and wavering,
a five-haired beard of wisdom
trailing from his aching jaws.
就像五枚带着绶带的奖章
已经老旧磨损,又漂浮不定,
也像是五根智慧的胡须
从它伤痛的下颚上面,生长出来。”
“我把鱼放了。” 是诗的结尾。
站在海堤上面,看着小“桑地亚哥”慢慢地推着大鱼向水中游去。不禁感慨,这条年青的鱼,该是经历了多少危险,才长到今天这么大。它还将面临怎样的艰难,继续活下去。我要为这条大鱼祈祷。祈祷它远离危害,一生平安。也祈祷它逢凶化吉,做个强者。
(图文都是伊卷舒原创作品,转载通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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