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所以你一听说丐帮要造反就很开心,因为刘连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加上他武艺高强,想要刺杀他比刺杀皇帝还要困难,你知道凭借着一己之力无论如何都报不了仇,所以想要借助丐帮力量来达成你的目的?
龙王说:不错。
我说:可是你又为什么要滥杀无辜?难道这也是你报复刘连的一种手段吗?
龙王说:自然不是。这些百姓和刘连没关系,甚至可以说,他们和朝廷也没多大关系,我把他们杀了,最多就是减少了朝廷的税收收入罢了。这笔钱与其给了朝廷,倒不如被我们抢了,杀了,烧了!
我说: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龙王哈哈大笑,他身后的小弟们见大哥笑得那么开心,也起哄似的笑了起来。龙王说:我们是黑道中人,难道说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我一时答不上话来,心知这人的经历虽然坎坷,要为师门报仇的决心也固然可敬,但是说到底他还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
刚才听他说,卫城在北边,我却往南跑了好些路,这时我心里也颇为着急,没有时间和他们在这里耗了,既然他希望丐帮能够起兵造反,自然不会为难我这个信使,此时我要走,他们想必不会拦我。但是我这一走,这一村的人恐怕就要尽数死在他们手上了,无名前辈曾经戏称我为“马小侠”,我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侠义之事,但是我一直将其归结于没有机会。可是眼下,数十条人命放在我面前,我可以选择像大侠一样救他们,或者像怂包一样视而不见。
大火呼呼的烧着,村子里的大片房屋已经起火,村民被龙头帮的人赶在了一块空地上,像是待宰的羊羔。
我对龙王说道:前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龙王说:说吧,只要是对朝廷不利的事情,我一定在所不辞。
我说:我希望你能够放了这些村民。
龙王脸色一沉,道:凭什么?
我说:凭我想要这些人活着。
龙王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你是无名的弟子我就不敢动你!
我心里害怕,但是还是坚持道:如果你坚持要杀光这些人,那你就对我动手吧。但是我话说在前面,万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丐帮的重要信息就不能传达到卫城,如果这真是丐帮的起义,那么龙王前辈,你这一出手就是破坏了丐帮大计啊。朝廷方面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一高兴,赏你个一官半职也未可知。
龙王迈前两步,全身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怒极,他身后的小弟们也都握紧手中的武器,摆好进攻的架势,只等老大一声令下就要上前将我剁成肉泥。
龙王怒气冲冲地说道:你敢威胁我!
我微微一笑,说:不敢,只是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过这些无辜的村民。
龙王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就像是一头饥饿的猛兽,仿佛随时都会向我扑来,将我大卸八块。
在这过程中,我脑中什么都不去想,我怕想了之后,我会退缩。
龙王大概就这么盯了我有个两分钟。这绝对是无比漫长的两分钟,也是非常难熬的两分钟。好在我放空了脑子,什么事情都没有想,两分钟之后,我依旧和龙王互相对峙着。
终于,龙王开口了。他说:要我放走这些人,也可以,不过……
我问道:不过什么?
龙王说:不过你要跟我赌一把。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他们走。可是如果你输了,你就少管闲事,立马上路,等你办完这次的事情之后,我们还要来找你算账,哼,你以为我们龙头帮是那么好惹的吗?
我差点说,我不过是一个小叫花子,从小到大从不沾赌,还请你再换个法子。好在我即时从刚才那两分钟的混沌中清醒过来,又变回了无名的弟子,说道:怎么赌?
龙王一转身,指着村中心一间茅草屋,说道:这间茅草屋,侧壁已经被大火引燃了,估计用不了多久,火势就会烧到屋顶。
我说:你要和我赌火势什么时候才会烧到屋顶吗?
龙王不说话,默默地走回村子。我双腿在马肚子上一夹,马儿温顺异常,跟着龙王缓步前行。我们两个走在前头,龙王的一群小弟最后跟了上来,阻绝了我的退路。
只见龙王来到那块蹲满村民的空地上,忽然施展龙爪手,左右手各抓住一个村民的后颈,轻轻一提,两个村民就朝着那间茅草屋的屋顶飞去。那茅草屋的屋顶自然是用茅草做的,只在用来架构茅草的地方有一些木条,龙王这一扔,二人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这些木条之上。要把人扔到房顶已经不容易,更何况要事先透过茅草判断准木条的位置,再准确无误地让人落在木条上。这委实是一手无比高明的功夫,当下龙头帮的小弟们喝彩连连。
龙王双爪不停地又抓了两个人向那茅草屋的屋顶抛去,如此抛了几次,那茅草屋屋顶很快趴满了惊慌失措的村民。这时火势渐大,眼看继续下去这些村民就要葬身火海。
龙王说道:马小鬼,看你口气那么大,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龙王说:我就是想和你打个赌。
我说:怎么赌?
龙王说:我赌几分钟之后,那屋顶上的人都会死。
我立马领悟过来,原来他刚才这一系列举动都是在布置一个赌局。一直以来听八长老说起赌博的坏处,不过是一些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惨例子,想不到今天遇到的这个赌局,竟然拿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龙王见我犹豫不绝,说:你想赌就快点,不然,那老头的衣角可要烧起来了。
我哪还有心思多虑,当下从马背上跃起,只在地面上踏了一步就跳上了屋顶。这时大火已经烧上屋顶的茅草,我连忙挥起手中的棍棒,一棒打在已经燃着的茅草上,那茅草立刻带着火焰从屋顶上坠落。
我拉起一个距离火舌最近的老伯,施展轻功将他带到了地面,随即又跳上屋顶,去救另一个人。刚才我从马上跃起的时候留心看了一眼,整个屋顶上一共有一十三个村民。我在黑兔马上趴了一个下午,本就已经疲累非常,这下又一趟救一人一趟又救一人这般来回跑了三趟,体力已经消耗大半,余下却还有十个村民。龙王为了刁难我,故意挑了十三个成年男子,体重都不轻,而此时火势却越来越猛,以我这样的速度和体能,根本不可能把剩下的人全部救下来。
所以当我第四次跳上屋顶的时候,一边用棍棒挑开村民们附近的茅草以防止火势过快蔓延,另一方面,我一手将一个村民扛上肩头,再分出手去搂住另一个村民的腰,这样我一次就能救两人。但是这样的救法比起先前的方法,虽然来回的次数少了,但是更为费劲,又跑了两趟,救了四个人之后,我已经再也扛不动任何人了。
这时火焰已经烧透了半边屋顶,这半边因为我刚才将茅草挑开了许多,延缓了火势蔓延的速度。但是茅草遇火极易燃烧,哪怕隔着些许空隙,火舌吐出来照样能够将它点燃。
龙王冷冷说道:小鬼,上面还有六个人呢,你这么喜欢见义勇为,现在你的机会又来了。
我使出全力跃上了屋顶,大火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雄狮,只要我稍一靠近,它就会把我拖拽过去。我回头看了看窝在一角六位村民,只见他们也正在看着我,眼神里充满着恐惧,无奈,愤怒,感激,甚至希望。这一个夜晚,我在一片火光之中所见到的这些眼神足以让我终身难忘。
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瞬间扩张开来,只觉得全身发热,头皮发麻,双眼几欲喷出火来。我握紧手中的长棍,纵声长啸,竟真的将眼前这一团大火当成了一头发狂的雄狮。我疾使棍法,一时间也不知道使出了王八棍法中的那一招,只见棍影连连向火舌攻去,火焰在我棍棒的攻击下不住跳动,反蹿,星星点点的火苗朝我身上扑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我的身体。
此时此刻的我已近乎狂暴,全身似乎有了使不尽的力气,但是我却全然没有想到要用这些力气去把身后的六个人救下屋顶,而是要以此和眼前的这头猛兽斗个你死我活。我用棍棒带动气流,气流带动火苗,几招下来,那火势竟然有减小的趋势。
我手中长棍急速转动,一股强大的气流竟将一条巨大的火舌带起,直冲天际。龙头帮的小弟们见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无名前辈的一句话:这套王八棍法,能不能挡得过千军万马我不敢说,但是,挡挡你们这沙县的沙尘暴,可谓是绰绰有余。
这个念头只在我脑中一闪而过,随即我又陷入了和火焰的大战之中。又过了几招,我面前的大火已经只剩下些许的火苗,露出一些被烧得焦黑的房梁。我心头一喜,停了下来,笑道:阿龙,你输了!
这一停手,我全身的力气却不知跑去了哪里,就连拿棍子的手都抬不起来。而这时龙王却说道:先别得意得太早,你回头瞧瞧后面。
我回头一看,如遭五雷轰顶:那大火已经从房子的另一边蹿上来了!
我再低下头一看,发现有两个龙头帮的小弟手持火把,站在房屋不远处。
我怒吼一声:龙王!你他妈的耍诈!
龙王说:我有说中途不准添火吗?
眼看那大火开始上蹿,仿佛回到了赌局之初,但是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救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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