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

作者: 三花猫 | 来源:发表于2019-01-15 19:47 被阅读0次

    ”进去。”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在我周围响起,不带丝毫感情,这是我来到这个地方听到的第一句话。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当蒙在我眼睛上那块的帆布被粗暴地扯下时,刺眼的白光在一瞬间扎进了我脆弱的深棕色瞳孔,但我没有用手去挡,因为我的双手被一副结实的,带倒刺的金属手铐反向牢牢地铐住了。

    过了几十秒,我的眼睛才终于适应了这该死的强光。我眯起眼睛,在一只强壮的手的压制下跪在地上勉强转动脖子缓缓地环顾四周。随着我眼球的转动,我发现我正处在一个大约有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内。不,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折叠的国际象棋棋盘,因为房间的墙上粉刷着黑白相间的正方形格子状花纹。四壁,地面,天花板甚至连门都如此,单调的令人感到无奈。这些黑白格子粉刷得很工整,应该是不久前才刷上去的。我心里暗暗苦笑:我现在这是连一个棋子都不如啊!与这近乎完美的几何空间不相称的,是天花板上那盏白炽灯。这盏灯是上个世纪最流行的款式,似乎是为了契合墙面的风格,也被做成了正四边形。这是这个封闭空间内唯一的光源,它能发出的的光亮和我在战场上见到的白磷照明弹差不多:明亮得似乎能穿透包括人思想在内的一切,但同时又显得冰冷而毫无生气。我看到,在灯光的内部,已经出现了细微的闪烁。好像是在微风中摇曳的蜡烛却并没有熄灭的迹象。

    我的手铐被解开了,我几乎立即感到一股温暖的液体从我几近麻木的手腕上流下,哒,哒,哒地滴到了地上,久违的疼痛唤醒了我沉睡了不知道多久的知觉,使我的大脑完全清醒了过来,被打晕前的一幕幕也如放电影般重现。我摇了摇头,不去想它,只想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低着头,缓缓地走向墙角,脑子又重回了刚才空白的状态。突然,我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咦?”我轻声叫出来。我刚刚被押进来时,除了那盏灯和那扇门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连家具都没有。我略带诧异地低下头看,发现地上的那个物体竟然是一个人!我之所以没有发现他的第一个原因是我当时并没有完全清醒,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穿着一件黑白格子长袖和一条黑白格子长裤,和四周的墙几乎融为了一体。他被我绊了一下,也慢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令我惊讶的是,我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年龄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看外貌,是一个亚洲小子,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精致的脸庞微微有些浮肿,最吸引我注意力的事是他那双亚洲人本不该具有的深蓝色眼睛。

    对于我的到来,他那如冰霜一般的脸孔没有做出丝毫的的反应,轻轻地瞥了我一眼又要继续睡去。然而此刻,我心中的困惑已经达到了极点,一个个问题似乎就要从我的喉咙里挤出去。我立刻把他摇醒,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依旧平静地看着我,似乎并没有因为我打扰他而生气。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首先笑着发话了:“朋友,这里除了我们外再没有别人了吧?” 他听了我的话,也不再睡了,便坐起来,不紧不慢地答道:“是的,没有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幸中的万幸?他的这句话让我十分不理解,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便问他这里是哪里,是干什么用的?他看着我,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杀人。”

    沉默,漫长的沉默,我看到白炽灯的闪烁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四周陷入到了一片绝对的安静当中。过了好一会,我才犹犹豫豫地再次开口:“那……它是怎么杀人的呢,你知道吗?” 听罢,他笑了,把头转向我,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注意到这个房间的布局了吗,这是一个绝对规整的房间,那盏灯永远不会熄灭,墙上每一个花纹都是一样的黑白格子,看久了,就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格子,再后来,就只剩格子没有你了。你将死于孤独和看到无限重复景观造成的神经衰弱。”  我说,这倒也不至于,因为我们现在是两个人了,墙不会变,至少我们会变嘛。他艰难向前地动了动僵硬的身躯,随后又笑了,笑得很大声,很无奈:“哈哈哈哈......我已经被关了至少四十天,你现在才进来已经太晚了。我会快就会死去,到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此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没等我开口,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我要问什么,他说:“我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因为这里的建造者就是我的父亲!”

    “啊!?” 巨大的恐慌和疑惑像潮水一般淹没了我,在军队时政委无意间对我们透露的只言片语在一瞬间清晰了起来。我全身在颤抖了起来,再次努力地抬起头把我眼前的这个这个少年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又一遍。“没错了。”我坐倒在地,几乎语无伦次,用手指指着我眼前那张英俊而稚嫩的脸失声喊道:“你是......你是皇太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无言。

    十三岁生日那一天,我亲眼看到我的左邻右舍一个个死在黑洞洞的枪口和雪亮的军刀之下,无数男女学生被以叛国罪送上绞刑架。那一天,我看到一个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带着一队士兵冲进了我家院子,杀死了他们能看到的任何一条生命。我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类能一枪托砸死一头牛!当时我躲在杂草堆里装死才幸免于难。等我睁开眼睛时,春天丰美的草场已经完全的变成了红色,牛犊在倒在血泊中的母牛旁无助地徘徊。随后,我参加了反抗军,知道了独裁者的种种暴行,政委常常号召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换取自由。于是,皇帝和他的儿子-我眼前的这位英俊少年成了我们所有人意欲挫骨扬灰的对象。也是在当时,政委告诉我们,独裁者抓住的人,都会被送到一个特别的地方,再也没回来过。

    我深呼吸了几大口,想努力压抑住心中的狂风暴雨,可是我的声音还是不住地颤抖,我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嗯?!” 他的微笑消失了,两眼冰冷的盯着我。在他锐利目光之下,我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份对于人民公敌的仇恨也立刻被冻结住了,我不由得感到不寒而栗并下意识地一步步后退。他仍旧静静地看着我,张开嘴,说:“其实,这双眼睛并不是我的。” 我愣住了,他继续说:“四十天前,我的眼睛因为遗传原因失明了,为了能让我重见天日,父亲派出特种部队,以间谍罪为由把一名外国男孩抓到了这里,折磨致死后,剜出了他的双眼给我换上,这就是为什么我的眼睛是蓝色的!当时,手术也是在这个房间进行的,我只要一走出这个房间,眼睛就会再次失明,或者看到血!满地的血!现在,我只能活在这个房间里,只要走出去,就会看到令我绝对无法承受的恐怖景象。后来我渐渐意识到,这是那个伊朗男孩留存在眼部的的记忆因子,他看到的东西和我们一样,也是对我的诅咒。这眼睛,终究不是我的东西。父亲和其他人都以为我疯了,不敢接近我,我也就被困在这里了。” 我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时,少年转向我,在我耳边轻声对我说:“父亲最被流弹炸伤了眼睛,要换一双有活性的棕色眼睛,唉,难道把眼睛换了,就真正的能看得更清晰吗?看我现在,还不如瞎掉算了。”

    听了他的陈述,我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摸我的眼睛,但我的手早已因为恐惧而不受控制。我竭尽全力一个字一个字地朝他叫喊道:“难道你父亲不怕变成你一样吗,真是这样他换眼睛又有什么用?” “他不知道我是因为诅咒啊我亲爱的朋友,他不知道啊……” 少年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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