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只念一人。写下《浮生》时,芸既已离开五年之久。
春梦复始,恍然如隔世。记忆,像是一潭碧水。站在岸边,窈然如深,掬一捧在手,清浅照人。却只照见芸,初相见时的温润笑脸。
想来命中注定,沈三白对芸的情愫,始于她的才华和慧心,一曲《琵琶记》,一段锦绣女红,一声吟咏佳句,心里便注下种子。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真想要在一起的人,是否福泽深,是否有佳相,是否富贵家,都反复掂量过。明明什么都清楚,思前想后,不忍割舍,直拿自己没办法,只好认了命。
两人就是如此,用条件公式算出的标准婚姻,终将为尺长寸短计较时,不必追问真心。凭心之所向,做出选择,日后无论是非,也不必怨悔。
当沈三白说出“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时,天知道是理智还是感性,替他做了决定?芸为他暗送暖粥,为他吃斋祈福时,谁又能知道一颗少女的心,为何这样坚定地为他守护?
新婚蜜月,转瞬即逝。芸夜读西厢记,忘记疲倦,晨起如人催,恐家人嫌其懒。一如想象中的贤良之妻,此生已得,夫复何求?
小别三月,如隔十年。送君求学,芸没有流露出半点迟疑,打点行李,小心叮嘱。即使有书信往来,唯有劝勉,只字不提思念,静静的守着夫君的归来。
有共同志趣的夫妻,日常所谈大多数为诗书,如各种古文、礼仪。芸对这些问题,有独道见解,这就是芸与寻常女子的不同,一个肯学习,乐思考的女人,她的人生里必然有不一样的风景,引人流连。
夫妻治家,少不了开门七件事——油盐酱醋茶,但生活,若少了诗和远方,便只有眼前的苟且了。
沈三白和芸,即使不是才子佳人,也把小日子过出了诗情画意。镌刻“原生生世世为夫妇”情侣印章,观云赏月,闻香识人,沧浪亭里,忘却世愁,好一对神仙艳羡的鸳鸯。
芸说的每一句话,勾沉往事,音容笑貌,依稀如昨。
“观剧原以陶情,今日之戏徒令人断肠耳。”
芸像小女人,喜聚不喜散,观剧容易入戏太深,易伤情,《惨别》于芸,定是不忍看,却不知数年之后,现实比观剧更伤情。
“以此(小乱石)叠盆山,较宣州白石为古致。”
芸于平常之处见精致,与此有趣之人同行,这世界的风景都活了起来。
“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芸爱吃腐乳和虾卤瓜,三白难以理解,但被逼着吃了虾卤瓜,从此爱上此种美味。
跟着爱的人,理解和尝试所厌恶的事物,生命体验会从此变得不同,包容地接受这世界:美的,丑的,香的,臭的,只分远近,不分是非。也会明白,情之所钟否,破书残画也能视为珍宝,珍宝反而赠人不惜。
执子之手,偕游更远的天下。化男子,拱手阔步,相约水仙庙,有梁祝之韵。泊舟万年桥下,二人同船家女豪饮,夫妻更似友人。
执子之手,相伴更久的人生,不期锦衣玉食,不期功名利禄。数亩田舍,房前种菜,屋后栽花,鸡鸭若干,白天有阳光洒满热闹的院子,夜晚有星星映入安静的未眠夜,把酒话诗,或写或画,或坐或卧,清风徐来,暗香疏影。
生活,可以这样简单。但,又这样难。
布衣菜饭,可乐终身的芸,已去久矣。
浮生,只念一人。
简宝玉读书挑战打卡-《浮生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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