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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最虐心,乡愁也最无情,最容易拾起,也最容易丢去。幸运的人,总是被童年不停不断的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我在三十岁就死了,哪些回忆变成自己的影子,聚合重叠,如影随形,早早地把一辈子交待了。文字愈容易写,就愈容易写得和口语一致,于是也就都过着流水账似的日子。
拳师教徒弟总要留一手的,怕他学全了就要打死自己,好让他称雄。甚至会留二手,三手,总想拜师学艺却又没有师傅肯收留。所以我们早早地就学会了独立。
我们都是不被生活所宠溺的孩子,十几岁和大哥刚插完秧坐在田埂休息抽烟,突然自己都看不起我们的可怜与隐忍,看不惯没心没肺穷开心。
家里狗叫做“小黑”,坐在我们旁边“嘿嘿”吐舌头。狗是土命,沾土就能活,如人一般,离不开土。他有点憨厚老实,我们和他交流全靠拉、扯、拽、拖、拍、抱、拧、戳、点和打。这些动作,能从他身上换来一个下午的幸福时光,他开心我也就高兴。那时候,不知道狗也会不愉快。
老父亲在瓦窑上,打坯、码砖、烧砖、出窑;老母亲看孩子生病了,逼迫我们喝“救命万能汤”——草根树皮鸡毛猪鬃庄稼叶子五谷粒粒,外加井水和窗台灰。
墙角的烂木头有种清冷的霉香,后来还长了蘑菇一样的菌。如现在图书馆深处没有太阳地方的味道。
我可能在某段时间后,重新选择一条道路,埋葬的,不仅仅是青春。
夜未央、天未白的时分,我们从黎明喝到黄昏,从黄昏哭到深夜。各种杯盏交错深情告白抱头痛哭依依惜别,坚守如年轻时一直宁缺毋滥到青春的烂尾。
理想是一株草,三十年才长了一寸高。并未做好准备,故而,往往遗憾地擦肩。
按照自己的记忆走一条印象中很平坦的路,然后突然凹陷了,一踩空,心直直往下坠。脸上的皱纹里积满了阳光和泥土和故乡的气息,这个世界充满了偏见,而且偏见都穿上了真理的外衣。
生存现实和自我期待的差距太大,容易让人会开发出不同的想象来安放自己。每喝一次酒,就像褪一层皮一样,变得越发邋遢、焦虑、沉默。
大哥说他是一个大头儿子,巨大的脑袋装着一个个庞大的梦想,用和这个梦想不匹配的瘦小身躯扛着。
雾都米贵,居之不易,多少强颜欢笑的背后,都是紧咬的牙关。
这天空黑不溜秋,三不五时全是雾。我像一个女人,一个风骚的女人,整夜叽叽喳喳,哼哼哈哈,嘟嘟哝哝。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明明喝的头晕眼黑,撑的七荤八素,却把少年时的誓言戏谑成中年人的自嘲。
我直视手中的啤酒,不是俯视、仰视、斜视、漠视、无视。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声响,是一口闷还是分两口。
夜宵大排档烧烤摊位,今夜没人。喝酒喝断片了,先吐吃的夜宵,然后吐晚上吃的火锅,接着吐中午吃的豆花烧白饭,再吐早上吃的小面,紧接着吐苦水黄疸,最后吐粪便……
小兄弟不是失恋了,他是对自己失望绝望了。不是那个女孩看不上他,他首先放弃了自己。
我的小兄弟今年才二十出头,睫毛很长,长着可爱的女孩子都喜欢的青春痘。
我没见过哪个女孩,所以只能想象她的美丽样子和美丽样子下的对话。
我告诉她,你错过了黑夜,便错过了满天星辰;你错过了阳光,便错过了太阳。
一回头,我的心却颤颤微微抖动,我们吃了一串又一串的烧烤,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啤酒。
吃到最后烧烤没有了味道,我们喊老板,多放点海椒,实在不行,多加点鸡精味精,硬是把烧烤吃成了啤酒的味道。
旁边还坐着一个木头,不说话,一个劲地点头,嘿嘿哈哈的傻笑,还把我们瞅了又瞅。因为他也不知道,他的爱情在哪里,何时是尽头。
那个他爱上的湘西妹子,我相信很快就会变成他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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