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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好，需要了解一下房子吗？”男孩的笑容真诚而恳切，双颊被烈日晒得通红。

“好的，谢谢你。”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传单，向他笑了笑。

男孩愣了一下，报之以微笑，转身向其他路人，继续他的工作。一位衣着时尚的女士打着遮阳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对着镜子欣赏她的妆容。还有一位先生，斜了男孩一眼，怒道：“烦不烦，没看见正忙着吗？”说要，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手机。

孩子一脸焦急，看着手上剩下的厚厚的一沓，不住地四下张望。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定是一个暑期出外兼职的中学生。或许，由于不得已的原因，他早已退学。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他，他如今的感受我完全了解。

02

高三那年暑假，我随父亲来到省城。当时有一个同学正好也在，听说他在帮一家房产公司发传单，我便要求一同前往。当时想着，只是在马路边站一站，这赚钱也太容易了，可事实证明，我真是幼稚的可笑。

也许是由于孩子更单纯听话，这里的发单人员基本都是学生，从初一到高三，都可以成立一所学校了。

在早晨的上班高峰期，主管要求尽量在地铁口、公交车站等人群密集处分发。可这时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又有多少人会在意你一次又一次伸出的手呢？看着眼前的路人来来往往，感觉时间对他们来说那么珍贵，而对我，简直度日如年。

“唉，发传单的，要发到一边儿发去。你看乘客把传单扔得车站里到处都是，你是想来打扫吗？”我正在为手里纸张减少的速度而担忧时，地铁站里的工作人员忽然对我大吼起来。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到别处去。”我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连忙赔不是。那个工作人员还在嘟囔个不停。

我正不知该往哪里走时，看到一个同伴满面慌张地往我这边跑。

“怎么啦？”看他的脸色满是紧张与惧怕，我也一时慌了神。

“快藏起你的传单，往后面的商场跑。”我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着他一起逃窜。过了大概有十多分钟，他才告诉我，可以出去了。

“刚才是怎么啦？”我到现在还是稀里糊涂。

“城管来了，你没看到他们的车吗？”他对我的问题很是惊讶。

“可我们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啊。”我惊愕。

“我也不知道，反正咱们发传单是不被城管允许的。”他说着，向他之前发单的地方走去。

我忽然想起电视里警察抓小偷的故事，和这情形是多么类似。可如今，我竟然也成了那个被警察所追逐的人，虽然我没偷也没抢。

中午就算这么结束了，很明显，我剩下的传单是最多的。

“大家今天的工作状态不是很好啊，我过去巡视了好几次，发现很多人都在工作时间干别的事情，尤其是你。”他说着，把目光投向了我。我双颊羞得通红，为自己的不用心而自责。

“你偷懒怎么会被主管看见啊？”吃饭时，一个同伴问我。

“其实，我也没有偷懒啊。”我看到，他们很多人在发单时比我闲得多。

“我觉得你还是长点心的好。看见主管过来，你就装作很认真努力的样子，平时你怎么样也没有人会管你。”他说着，一脸得意。

我点头，为自己的愚蠢木讷而羞愧。

03

下午真是热的可以，主管把我安排在了十字路口。这里虽然有一大排商场，可这个时候却没有什么人。

“这个时候你需要四处走动，如果只是站在同一个地方，肯定是没有什么人的。”看着主管严厉的目光，我只好点头。

这个时候虽然热，但拒绝我递给他们的传单的人，倒不是很多。有的人把这张纸当做一顶大伞，顶在头上。有的人把它铺到阴凉的地方当坐垫。起初，我还在为自己的任务完成的不错而开心，可渐渐看到大街上越来越多的废纸，我又开始不安。主管看到以后，会不会以为是我为了完成任务而随便乱扔？这个暂且不提，看到清洁工阿姨在烈日下佝偻的背影，我忽然有了一种负罪感。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普通劳动者的不易。

“你去向那个叔叔要两张传单，我们可以用来挡太阳。”一个年轻妈妈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走过来。

看着女孩稚嫩的脸庞和甜美的笑容，我也向她微笑，递给了她两张纸。

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走回去，和妈妈渐渐走远。我听到那个母亲对孩子说：“你可要好好地读书哦，不然长大了就像那个叔叔一样，站在太阳底下发传单。”我没有时间去品味她的话语，我只知道，在今天，我的工作是发传单。

下午的时间依然是那么漫长，没有人的时候，我便盯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发呆。还好由于天气比较热，主管也就没有出来巡视。忽然看到两个背着书包的女生走过来，我连忙走过去。

“你好，需要了解一下房子吗？”这句话今天我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遍。

“谢谢。”一个女生接过传单，露出明媚的微笑。

“你干嘛谢他呀？”她们走后，另一个女生问她。

“我拿了他的东西，自然要说谢谢啊。”

“可那只是一张废纸啊。”

“对你来说，这是一张废纸，可对他来说，这是他的工作。我们也该对他和他的工作表示尊重吧。”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也许是因为今天遭遇了太多的冷漠与嫌弃，她的话真如冬日暖阳，使我忘记了今日的一切不快。

04

不出所料，下午的进度，我又是最慢。

当我接过这一天的劳动收入时，我的内心还是充满喜悦的，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劳动获得的收入，虽然那收入少的可怜。

回来的路上，一个同伴说：“你还真是好运气，我们的工资都拖了好几天了，今天你刚来，他就发工资了。”

“他们不是说工资是日结的吗？”我问他。

“他们说是没零钱。谁知道呢，人家是老板，当然人家说怎样就是怎样了。”他的笑容里满是无奈。

回到家中，我才感觉到四肢酸痛，头晕目眩，之前忙于工作，竟一点儿都没有感觉。

第二天，由于双腿仍旧酸痛，我便要求不再前去，父亲也同意了。

05

从那时起，每看到有人分发传单，我总是微笑接受，并报之以感谢。大多数时候，我把它们丢到了垃圾箱。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