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川明,下一世的命运,你做好选择了吗?”轮回使者等待着神川明的答复。
在两张白纸上,各写着两种命运的抉择,它们静待着面前年轻人的挑选。
第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详细叙述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经历的各种人生大事。总结来说,倒是个不错的一生,除了和初恋女孩因为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之外,这个一生顺遂平安的命运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第二张纸上倒是简单多了,就仅仅只写了一个字:无。
“这个‘无’是什么意思?”神川明有点疑惑。
“就是命运不可掌控、但人生各种选择由自己决定的的意思。如果你选择了第一张纸,那么下一世你的命运就是完全按照纸上所写的发生,不会有任何变化;但如果你选择第二张纸,那么就不好说了,虽然人生决定由自己做主,但结局有可能是幸福美满,也有可能是及其悲惨伤痛的。”
神川明摸了摸下巴:“这样啊。”
“与其面对无法掌控的有可能以悲惨结局的命运,干嘛不选第一种呢,”拿着两张纸,神川明想了又想,终于下了决心,“就它吧!”
轮回使者见神川明终于做出了抉择,提醒道:“对了,你的下一世,会从一开始就知道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而且无法改变,这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神川明不在意地摆摆手:“那么好的命运,提前知道也会很开心吧,也用不上改变什么,既然决定了,那就快点让我轮回吧,前几世的悲惨命运好不容易换了一个可以选择的好命运,想想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因为轮回使者写命簿一时手误的关系,神川明前十世都是以悲惨结束的,为了补偿他,在神川明接下来的十世中,会给他一个提前选择的机会。
神川明想都没想就选了第一个,他可不想来世再是悲悲惨惨的命运了,这一世,他要幸福美满地过!
第一张纸上的命运不能说是十全十美,虽然和最爱的初恋不能在一起,但在分手之后,他又很快找到了与之相伴一生的伴侣,没什么遗憾地走完了这一生,可以说,他是很满意了。
上一世的神川明,可是因为遭到朋友的背叛而在狱中含冤惨死的,神川明想想就心有余悸,这一世,还是安安稳稳的吧。
和轮回使者打过了招呼,神川明头也不回地踏入了轮回通道。
2
自从出生以来,神川明就保留着轮回前那张纸上的记忆。
虽然纸上的命运不会把神川明这一世的任何事情都交代清楚,但整个人生的转折点提示还是有的。
现在,正是神川明要遇到整个人生中唯一一个不幸的转折点的时候。
他会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然后迫于命运的原因和她分开。
“没关系,度过了这一段就好了,接下来还是安安稳稳的人生啊,也会立刻找到相伴一生的伴侣的,不会痛苦太久的。”神川明暗暗给自己打气。
今天,他就要遇到那个女孩子了,说实话,神川明很是紧张,毕竟,一直以来的圆满生活就会在遇到她之后被打破啊。
神川明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低着头走在路上,猜测着可能遇到女孩以后发生的各种可能。
“抓小偷啊!”远处传来的一阵叫声打断了神川明的思考。
神川明刚一抬头,就发现一个短发的女生怀里藏着什么东西、东张西望地急匆匆走着。
远处,一个妇女边喊着“抓小偷”边向这边跑过来。
神川明看着双手紧紧护着怀里东西的那个女生,叹了一口气:“该不会,我今天遇到的喜欢上的女生,竟是个小偷吧,明明看起来是个干净可爱的女孩子啊……”
他一边摇头想着,在短发女生走到他身边的那一刻,迅速伸出脚绊了她一下。
走路左看右看的女孩完全没注意到神川明伸出来的脚,猝不及防的,她向前扑去,护在怀里的东西也掉出来。
就在这时,从远处跑过来的妇女超越了神川明和女孩两个人,喊着“抓贼啊”继续向前跑去。
神川明愣了,难道被自己绊倒的女孩不是小偷……
他低头看向从女孩怀中掉落的东西……
是四散开来的一朵朵玉兰花!
“啊,我的春天!”摔倒的女孩见玉兰花全都掉在地上,不禁低声惊呼起来。
“本来想把春天的花朵抱在怀里拿回家的,这可怎么办啊,摘花的时候已经和树一一道过歉了,可不能再拿它们的花朵了……”女孩看着那些掉在泥淖中的玉兰花,眼圈已经红了。
神川明也呆住了,原来女孩抱在怀中的,不是被偷走的皮包,而是一朵朵代表春天的玉兰花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赔你吧……”神川明把女孩拉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该怎样道歉才好。
“不怪你,是我自己走路没注意,撞到了你,哎,都怪我刚才想东想西的,就是可怜了这些才刚刚开好的花朵了。”女孩并不知道神川明是故意绊她,还以为是自己走路不小心。
神川明心里更加愧疚了:“不不,是我的错,你的玉兰花我一定会赔的……”
说着,神川明掏向自己上衣的口袋,那是他一贯放钱的地方,可是,等神川明把皱巴巴的一张纸币掏出来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五块钱!
“噗……”女孩子忍不住笑了。
“这个,我,我这就回家去取……”神川明窘得满脸通红。
“不用了,”女孩子一把拉住准备回家取钱的神川明,“反正我的花也没花钱,想真心道歉的话,陪我一起再去看看玉兰花吧。”
“好……好的……”
神川明和女孩来到西郊一片隐秘的树林,在那里,有近乎上百株野生的玉兰树。
无数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玉兰花热热闹闹地开着,就像春天在开一场盛大的宴会一样。
“好美啊……”神川明被淹没在玉兰花的海洋里,不由赞叹道。
“是啊,我第一次到这儿的时候也被这样美的玉兰花给震撼住了,所以才想要抱一捧春天回家……说起来,我的名字也和春天的花有关呢,你猜猜是哪种花呀?”女孩冲神川明笑了笑。
神川明被女孩的笑晃了晃眼睛,他不禁脱口而出道:“该不会是樱花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还以为要猜好几次呢……我是叫初樱来着,就是春天第一朵绽开的樱花的意思。”
“果然是她啊……”神川明暗暗想着。
因为,在第一张命运的纸上,他深爱的初恋女孩的名字,就是初樱。
命运纸上写着,他会无法自拔地爱上初樱。
而现实也是这样的,神川明看着在玉兰树下笑着向他招手的初樱,他的心无法避免地疼起来。
他已经无法想象,以后如果再也见不到初樱,他该怎么办。
他已经,没办法不去喜欢初樱了。
3
神川明和初樱返回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卖花的老婆婆。
篮子里朴素的粗布上,放了好些白兰花串成的手串和胸针。
“五块钱两串咯,胸针和手串随便选,小姑娘,买一串戴上吧,这可是独属于春天的芬芳味道呢!”老婆婆笑着吆喝。
“真好看呀,可惜我没带钱……”初樱略带歉意地对老婆婆笑了笑,准备离开。
“等等,我买!”神川明迅速掏出口袋里仅剩的五块钱,虽然那里面还包含着他要坐公交回家的两块车费。
“好好,给喜欢的姑娘戴上吧,这串手链好,花朵饱满没有磕碰……”老婆婆笑着递给神川明一串白兰花手串。
“可以吗?”神川明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初樱。
“哎?嗯……”初樱没明白过来神川明问的是什么。
以为得到了肯定答复的男孩,小心翼翼地牵着女孩的手,为她戴上一串小小的散发着春天香甜味道的花朵手串。
然后,神川明又仔细挑了一朵半开的白玉兰做的胸针,仔细地别在女孩领口。
“希望你可以带着春天回家。”神川明郑重地对初樱说道。
初樱愣住了,在整个过程中,她的心噗通噗通乱跳,完全不受控制,她看向男孩的眼睛,里面好像还有对上午撞洒她玉兰花的歉意。
这个春天,比以往的春天来说,好像不太一样,甜得过分了一些。
“哎呀哎呀,我的花儿好像要被什么甜蜜味道比下去了呢,看来我得换个地方卖花咯~”老婆婆童心未泯地打趣道,拎着篮子去了别处。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在夜幕里,两个脸色粉红的人都不好意思先开口。
吧嗒一声,一朵玉兰花从不远处的树上落了下来。
“过几天,樱花开了的时候,一起去看吗?”
“或者,蔷薇开的时候?”
“再不然,玫瑰开的时候?紫藤开的时候?”
神川明先开口了,即使知道命运要把我们分开,但现在,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和你一起看花的心情。
他像报菜名一样一种一种地报着花名,已经从春天的各种花说到冬天的梅花了。
“再不然,再不然……”神川明苦恼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花名,恨不得现在手中有一本植物百科全书。
初樱闻了闻手上的白兰花花串,看着越来越着急的神川明,终于憋不住笑了:“好啊,就一起去看春夏秋冬的各种花吧。”
4
走了两个小时回到家后,神川明大哭了一场。
他实在不想,和初樱分开啊。
那张命运纸上,只写了他和初樱会在一年之后会分开,但到底如何分开的,只模糊地说是因为事故,具体什么情况也没说。
轮回使者提醒过他,若选择了这安稳的一生,那么事情无论如何都会按照纸上进行,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
这就是选择安稳生活的代价。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神川明用力捶着床,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流。
在选择这一世的命运之前,他没想过,自己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初樱。
那样可爱的,甜甜笑着想要抱着春天回家的初樱。
在陪初樱看完了春日的各种花之后,神川明觉得日子仿佛过得越来越快,他害怕极了,害怕命运纸上的一年之期会飞速到来。
“初樱,可以每年春天都一起看花吗?明年春天,我想亲手给你做白兰花手串。”神川明看着初樱,脸上笑着,语气却是止不住的伤感。
“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初樱并没意识到神川明语气里的悲伤。
“嗯,说定了。”神川明突然开始希冀,盼望命运不要对他那样残忍。
今年的夏日短,秋去冬又来,神川明一日比一日惶惶不安。
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根本没办法割舍初樱活下去。
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别人呢,他那么那么喜欢初樱,根本无法和其他人共度一生。
他不想再遇见,那张命运纸上写的与之相伴一生的人。
初樱很好,他这一生只想喜欢这一个女孩子。
再次见到初樱时,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隆冬日。
他们约好了,一起去梅园赏梅。
梅园建在一座山上,今日因为下雪的缘故,基本没人来参观。
只有神川明和初樱欣赏落雪的梅园。
“我记得前面有一棵罕见的绿梅,我们去看看吧。”初樱拉着神川明迫不及待地向前跑去,她还没见过绿色的梅花呢。
“等等,小心点,那棵绿梅旁边是悬……”神川明看初樱跑得急,不由提醒道。
可没等他说完,初樱便一脚踏空,踩在了滑落的积雪上,掉下了悬崖。
连带着神川明也一下子重心不稳,跌在悬崖边。
“不——来人啊,有人吗!”神川明趴在悬崖边拉着初樱的手,不停大喊。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狂风和纷飞的雪花。
神川明忽然想起来,命运纸上所写,分开他和初樱的,正是因为一场事故。
“不,不可能的,春天还没来呢,时间还没到呢!”神川明近乎绝望地大喊。
初樱看着神川明拉着自己的渐渐冻僵的手,心里也是止不住的难过,她怪自己太大意了,导致现在两个人陷入绝境。
忽然,她听到神川明疯了一般地叫着她听不懂的话语。
“命运,我不要喜欢初樱了,拜托你,我以后不会喜欢初樱了,一点点都不会喜欢,你救救初樱吧,只要初樱活着,我以后绝对不会跟她在一起的,拜托你,救救她啊!”神川明就这样一遍一遍嘶喊着,不停重复。
“明,怎么了?为什么那样说?”
神川明的泪一滴又一滴掉到初樱的脸上:“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和命运做了交易啊。”
他絮絮叨叨说着,把他命定的一生向初樱讲述了起来。
“这么说,明以后会遇到一个陪伴你一生的人,并且会平安顺遂地度过这一世了?”初樱明白了。
“是的,但我后悔了啊,在遇到初樱你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不想要那安稳的一生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神川明痛哭着。
初樱渐渐笑了:“这么说,我和明遇到,还真是缘分。明是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人,而我,是可以改变别人命运的人呢。”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可以改变你的命运。”初樱看着神川明,心越来越疼,她下了一个决心。
“初樱,我听不懂,你是说你可以改变你的命运,好好活下来吗?”神川明觉得自己的手越来越僵硬,快要拉不住初樱的手。
初樱摇了摇头:“我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呀,只能改别人的,现在,我会帮明改变你的命运,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神川明更加迷惑了:“初樱,你在说什么?”
“如果明不再喜欢我的话,就不会痛苦了吧。”初樱惨淡地笑了笑,她抬头看了一眼悬崖上的绿梅,想把她最后和神川明看过的花牢牢记在心里,“痛苦的事情,我自己承受就可以了。”
初樱对上神川明的双眼,绽开一个最温柔的笑容:“明,你没有遇见过我,也没有喜欢过我,更不会因为我而痛苦,这就是我为你改写的命运。”
神川明睁大了双眼,他脑海里的记忆在飞速改变,有一个刻在他心上的名字在淡淡模糊,他的手终于僵得没了力气,被他拉住的手脱落开来,有一个他不再认识的女孩坠落悬崖。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哭呢?对了,掉下山崖的女孩子是谁呢,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的感觉?”神川明制止了自己的胡乱猜测,他赶忙跑向山下,去找人求救。
赶来救援的人员把坠崖的女孩送去了医院,但女孩却因伤势过重,不幸去世了。
其实,在听说那个女孩伤重身故后,神川明动过想要去祭奠她的念头,他一直弄不明白,为何那天他会和她一起去梅园,她又为何会掉下山崖。
“不可以,如果去了的话,这辈子的安稳生活就没有了!”就在神川明准备动身的时候,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神川明捂着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钝痛。
“奇怪,一想到那个女孩,就会莫名其妙的不舒服,算了,还是不去了吧。”
之后又一年的春天到了,神川明看樱花时遇到了一个女孩,他看着点点樱花瓣落到笑着的女孩身上,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她了。
“是吗?喜欢她吗?”神川明摸摸心脏所在的地方,还跳得和平常一样。
“应该,是喜欢的吧……”
就这样,神川明和樱花树下的女孩相伴了一生,一直平平淡淡地终老。
他再没有经历过大喜大悲,只是每个春天看到卖白兰花手串的老婆婆时,会莫名其妙地迎风流泪。
小番外:
“第十二世的选择,你选好了吗?”轮回使者拿着两张纸向神川明问道。
神川明不由自主看向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第一张纸。
“选择这张纸,是不是就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神川明问道。
“是的,虽然你的感情会有点小波折,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平安圆满的一生,不过,选择了这一生,你就没有改变命运的权力了。”轮回使者回复道。
神川明犹豫了下:“那要是我选择第二张纸,命运就由我自己主宰了吗?”
“是的,但结局是好是坏,就不一定了。”
神川明拿不定主意,他上一世是过得很圆满的没错,但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那是圆满的一生都比不过的东西。
“这个吧……”神川明有点不舍地看了第一张纸一眼,还是选择了写了“无”的第二张纸。
“如果选择这个,那么无论将来我喜欢谁,想要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话,也可以?”神川明突然问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的问题。
轮回使者歪着头,认真思索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的。”
“嗯,那就它了。”
神川明拿着第二张纸走向轮回之门,他想,下一世的自己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孩子呢,应该是像春天里第一朵绽放的樱花那样可爱的女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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