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讲的是纪德的《帕吕德》,其实从这个书名到我这篇文章的标题,都不正确,可是不这么写,大家恐怕找不到这篇短文的译文。
《帕吕德》法语原名是Paludes,古法语有沼泽地之意,所以这篇文章又译《沼泽地》,如果在文学史的书中看到这个名字,就可以一一对应起来了。所以难怪很多读者在读完后,仍然不知道“帕吕德”到底是什么?这篇小文被收入在译文出版的《田园交响曲》中,这本书中其实收入了纪德不同时期的创作,并无联系的三篇短文。所以《帕吕德》只是被中国编辑编在《田园交响曲》这个书名中,这两篇小说并无直接的联系。《田园交响曲》属于纪德道德三部曲这一,是纪德创作中期的重要作品,而《帕吕德》则是纪德早期的作品,是纪德第一部重要作品,标志着纪德作家身份的诞生,也被很多新小说家看作“新小说”的前身。
这篇小文让我着迷,主要来自两方面因素:先锋结构和犀利的内涵。
故事其实很简单,主人公在创作《帕吕德》过程中的诸多想法和周围人的看法。但是作品的结果就非常不一般了,不同于一般的描述,也不同于日记或者书信体,作者以嵌套的手法将故事娓娓道来。叙述、日记、书信都攘括其中,而这还不是全部,《帕吕德》又似乎是作者的一个写作提纲,在与读者探讨,这个出版于1895年的作品,看似如此久远,却又似乎就在讲述昨天的故事。
抛开先锋的形式,我们再来看看纪德那直戳心口的思想:
我们今天做了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开篇主人公和朋友安日尔交谈起来,安日尔觉得主人公无所事事,而他们认识的于贝尔却做了很多事情:五个贫困之家靠他的帮助得以生存;他将没有活儿干的工人安置到需要工人的老板那儿。他将病弱的儿童送到乡下疗养院……“您呢!您做什么呢?”而我们的主人公的回答是:我在创作《帕吕德》。
这真是一个问到心尖的问题。我们每天在做什么?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有多少是真正有意义的?不要说一百年后,哪怕五年后,十年后,我们回想起今天做过的事情,又能记起多少?当一个未成名的作家,在创作的时候,他所作的一切似乎都是无意义的。今天,我无意义地在创作一部作品;未来的有一天,不知名的某一天,这部作品可能会影响另一个人的想法。
有意义!什么才是真的有意义的事情?
我们的生活竟是如此乏味,黯淡无光
安日尔又对《帕吕德》发表评论:“我担心,您这个故事有点枯燥。”……看看主人公如何回敬:“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安日尔,我们每日所见,还要暗淡而乏味得多。”
看到这些对话,作者读者的我,内心竟然是恐惧的。谁能保证生活的光彩夺目,更多的日子却是蝇营狗苟,充满了低级趣味。很多时候,我们需要找一些华丽的外衣,来掩盖生活的贫乏和苍白。即使彼此都看得到华丽外衣后的苟且,大家都还愿意维持表面的光明。
然而这几句简单的对白,仿佛把这层外衣撕得粉碎。
时间周而复始,我们却如同困兽
有些事情每天周而复始,只因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这其中毫无进展;甚至连维持都谈不上……然而;人又不能什么也不干……这是时间的困兽在空间的运动,或是海滩上的潮汐。
如果说上一段文章撕去了那看似体面的外衣,而此刻却连面具都被击碎了。我们都想强调自己的生活是有意义的,而承认无所事事是多么地令人难堪。偏偏最讽刺的是,我们周而复始地干一些机械的事情,只是因为我们无法面对生命中的空白。
细数一生,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工作?
凡是于己无利的行业,都是可怕的,——只能挣点儿钱的行业——挣得极少,必须不断地从头做起。简直停滞不前!临终时,他们一生干了什么呢?他们恪尽职守。——我完全相信!他们的职守同他们一样渺小。
工作最无奈的地方,就是被时间和无聊捆绑住,仅仅是拿这些用以交换生存的必需。如果工作对我们而言,仅仅是换取生存的手段,仅仅是一种消耗,那岂不是太可悲了?!
我们也曾追逐梦想,却又有太多人在现实面前低下了下,失去了挖掘工作真谛的机会。凡此种种,的确是可悲的渺小。
无知的幸福,是幸福吗?
她自以为幸福,只因为她认识不到自己的状态。你完全清楚,平庸再加上盲目,那就更可悲了。
我时常在思考:无知的幸福,是幸福吗?那些自以为是的蠢人,那些被双眼懵逼的蠢人,从来就没有机会认识真正的自己。我们是愿意这样蠢着幸福下去,还是站出来,去了解真相?!
纪德的文章就是如此打动人心,让你颤抖,让你思考,最后又不得不承认真的就是这样。《帕吕德》充满四辩,却又不乏优美的语言,尽显文学功底,感人至深。然而,最震撼人心的,却是这种时代的无差别感。这个故事在一百多年前可能启迪了很多人,在一百年后的今天,仍然如此掷地有声。相形见绌,更多当今的网络热门,只消在一小段时间后,便如同泡沫一般,销声匿迹。
谨以此文,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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