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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8日 雷雨
耽误早起的一天注定不像往常那般平和
近日台风黑格比已在浙江登陆,南京起风数日,黑云压城,响雷滚滚
灰色的早晨是早起的蒙眼布
闷热的上午是堵心的前奏曲
中午外出吃饭时以为雨停了,但它还在淅沥沥的下着,似乎是没说完它的突然。中午有了些胃口,和朋友沿主路多走了几步去略远一点的餐厅吃饭,那里饭品菜式更丰富。正是饭点人多,我点了一份豆花鱼,等了很久,吃过饭已经午后近一点钟了,我们便原路折返。
雨这时才完全停住,我们收了伞,明显能感受到天更亮了。
豆花鱼有点咸了。我边走边咂着嘴给朋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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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头两个男生蹲在地上,走近了看到他俩注视着一只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雏雀儿”,我猜测不是雏鸟,个头明显大不少,肚子也更圆鼓,应是从桥一侧湖里跑出来的小肥鸭儿或小肥鹅儿,都是学校养的宝贝。细脖子小头,虽然黑但黑得尊贵。
看她蹲地上没腿还以为是受伤了,刚准备走近看,她便侧过头来,估计看到人更多了便站了起来往路对面的湖去。啧,那生人勿近的气质不是贵气鹅子也是受贵气大鹅熏陶的名媛鸭。难怪两个男生一直盯着她也不敢赶她回窝。不过她更有些落寞清冷,走路也是慢慢地一步一顿,不知道是迷路还是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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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起身往路对面去了,我们便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回头看时它已经一步一步地走到路中了,那两个男生也刚走不远和我们一样回头看着,一来那种偶遇傲娇小动物的乐趣劲儿还没散去,二来怕她还没走到路边有车过来碾到。
正是午饭后,校园内的路上是没有什么车的,况且路面是灰白色的,而她一身黑站起来也算不小一只,脖子长腿长的,即使在车里也不难看到路上这高雅的一只。除非眼神不好,但眼神不好上不了路,低度近视开车也得戴眼镜呢。
我和朋友讨论了一番,觉得她应该不会不安全,便继续走路了。
就在我们津津乐道的谈论着她应该是鸭还是鹅的时候,一辆面包车从前面不远的路口拐过来进入视线。它速度不算快,基本是往校内送货回去的,校内限速很低,它拐过来后我们还有反应的时间。
危!!!
收到了信号的我们迅速转过身去看桥那头的“雏雀儿”,两个男生也听到了车声转回身来,我们眼神的目的地是相同的,在路中间!她没走过去!她停在了路中!!!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想喊什么又喊不出,朋友也急了,哼着没有言语的声音在车擦过我们身边时手胡乱的挥舞着想要示意司机注意前方。反方向的两个男生在另一边紧紧地盯着那小家伙儿和越来越近的车轮。
左右四个人,八只眼。都汇聚在一个焦点。可偏偏她过于幼小,还不知道闪躲。
第一次觉得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如此之大,我听见自己在心里默念着,看得到,看得到,车还有点偏,应该轧不住吧,车不快,司机看到了会绕...
车身挡住视线后,原视线落在刺目的左侧车轮上,它无限接近那小家伙的位置,我看不清前车轮过后那只傲然的“黑美人”是否还站立在她依依不舍的位置上或是在车轮轧过来时惊吓地躲到好远...
但是在车轮轧过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似乎跟某种东西一起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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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过,无立,无动...
只有朋友的一声尖叫,和那笔直平坦的大道愣在原地良久后,另一边的一个男生终于鼓起勇气走回去看一眼,虽然隔了好远,我明确知道他叹了口气,以此告知他朋友,也告知另一边不认识但在这短短几分钟里有了联系的“朋友”。
我是空白的,我的思考能力跟那车一样越行越远,可笑的是,远去的速度竟是越来越快。
朋友明显受到了惊吓,愣愣地望着,我扶过她肩头让她转回身来,“别看了,走吧。”
我不敢说那个司机是故意装瞎,寻求那瞄得精准的车技和众目睽睽下做了令旁人气急败坏又不得而终的事后扬长而去的刺激与兴奋感。
我不想选择相信这样的缘由。不想成为性恶论者。
我大概是太紧张了,心跳太快才会感觉车在提速。
我大概是没戴眼镜,眼神不好才会感觉车轮越行越偏。
我大概是哥谭看多了,痴心杰罗姆才会想象出司机麻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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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坐下后我才捡回了意识,越思索心里越发的堵,愧疚感也越来越强烈。如果我们四个人有一个把她带去了湖那边而不是看着她走,如果我们有一个呆在那儿直到她回湖里,如果我们有一个及时拦下车,及时跑过去,应该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想到路上还会有第二辆,第三辆车经过,后面的车才更看不到与大地亲密接触的躯体,一遍一遍的碾压后,骨碎如沙,我觉得自己坐不住,收拾了东西带了卷纸离开了教室。
走往那熟悉的地方的每一步都是忏悔的,走上桥时,我努力平缓自己,我不敢往那边看,也不敢往前迈。平缓后舒了口气前往,果然是如落叶般与地面平行的两个面。
我赶忙掏出准备的纸叠好了搭在她身上,我有些慌乱和不安,手颤抖着盖了一层又一层。我隔着覆盖了全身的纸巾从两边往里收着去拾起尸体,触感是软烂软烂的肉泥和碎骨,我颤抖得厉害,泪也是抖的。我拿不起。那摊软乎像碎了的豆花,越捧越碎。
我用上了所有纸去裹,咬着牙用力地从地上蹭起完整的躯体。
我用树枝掘了刚刚好的坑,把她葬在湖边那片虞美人丛边,望着湖,望着路。
湖里有鹅叫着,不知是否在唤她回湖。
路上还有几处在某一瞬溅出去的混着细碎骨头的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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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路过湖边那片虞美人时正开得惊艳,引来很多校内外的人前来观赏拍照,再次过路却已凋零,不见一瓣。
美物皆短,可遇不可求。
小时候家里不知道怎么落了一只雏鸟,我很喜欢她,给她搭了窝,即使我妈妈说她活不久,我还是每天都去看她,看到她活着就很开心。我还会给她放一些麦粒和从杏树上摘下的带有小虫子的树叶,她都不吃,她应该是在等她的父母来喂食。弱小的身体像插在水瓶里的杏花折枝,一天比一天枯焉。她的父母终究是没有找到她,终是花落鸟倒,只留人伤。
同样的,我用小剜铲挖了坑位,用木片做了棺把她葬在了院子里金针花下。
突然间就明白了土葬传统的意义。面对悄然而去的或倏然而去的,活着的人能做的便是寻一安静地,山根水畔,树旁花下,让她睡去。
屡禁的土葬,不止的善遗。
我也希望有人为我寻这么一处,春花漫山,夏木成荫,秋荆遍棘,冬草尽藏,来世,做一处山神,一方土地。
(不占用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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