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本瘫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窗外刮来的雨露，倾听着毫无节奏可言的风呼声，或多或少增了一丝凉意，他又将脸埋在双手之中，深呼吸接着叹气，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说不出话，却又有许多话想吐诉出来，只是不知如何说出口，总之时间在绚烂的晚霞流逝着，乔本愈来愈烦躁，他燃上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烟，直到肺部传来不适后才舍得停下。
7点左右，乔伊从陈洸家中回来，看到的是躺坐在沙发上的乔本，只看他脸色憔悴，满满的沧桑，她从不会主动去问自己的弟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什么都不会说，但作为亲人作为姐姐，她还是会前去关心。
乔伊问他发生了些什么，他一言不发，问了许久她什么也没问出来，只好提醒他餐桌上有晚饭，是从姐夫家带回来的，乔本坐在餐桌前，打开饭盒看到的是满满的鲜味，只是没有多大的食欲，只吃了一只螃蟹便把饭盒放回冰箱内。
房间里，他拾起相框看着里头以前完完整整的全家福，忍不住发出哽咽声，自从12岁开始，他便没再哭过，直到最近得知肖雯的噩耗以后，他终于流下了十多年来的第一滴泪水，身边的人都离他而去了，最可悲的是，上帝并没有让他走，他有一颗寻死的心，却不想自杀，他想有哪天上帝能悄无声息的带他离开人世。
他辗转反侧睁眼闭眼，不断回忆着上帝是怎么把最亲近的人从自己身边捋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他们的死去。
“我经历过世界上最煎熬的日子，本想着过去就好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在我身上，周而复始，没完没了！到底是我得罪了它，还是我真的那么倒霉？”乔本苦苦抱怨着。
‘你谁也没得罪，也并不是你倒霉，倒霉的是将死之人，而你只是受此牵连，要真的面对生活那必须得学会放下过往。’乔达前来安慰他。
“那你能解释一下，你自杀的事实到底是倒霉还是什么？”
‘我那是人为的，这并不能与肖雯相提并论。’
“人们总说活着是好事，却没人认为活着是一件坏事！”
‘有时候死亡是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情，有时候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们没权利认为事情的对与错，某些人看来是对的，某些人看来是错的，只是你要记得，如何分辨事情的利与弊！’
“我想静一静。”
乔本随手从衣柜上拿起一件大衣套在身上，穿好鞋子便往外走去，他一路沉默着，路上的车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人来人往的，没人愿意在马路边上多停一秒，有人赶着回家，有人赶着夜宵，有人赶着去酒吧，而他却赶着让自己的心路平静下来。
一辆银白色的丰田车往乔本吹了一声喇叭，当他回过头来时车子已经达到他左肩上的位置，而驾车的人摇下车窗，打了个响指做了一个饮酒的姿势，乔本付之一笑，无奈的摇头，便走进了车子的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
“怎么？柠檬威士忌还是干邑白兰地？”皮特问他。
“一杯苏打水就够了。”乔本答道。
“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顺利啊，朋友。”他往倒后镜看来乔本一眼。
“如果我看起来过的顺利就不会愚蠢到只穿两件衣服就走在4°的光明路上了。”乔本趁势打了个喷嚏，接着说，“受不了这鸟天气。”
“你的老哥如何？他睡着了吗？”
“不知道，他最近话特别少，不像以前，他可是一个话痨。”
‘别在别人面前当众污蔑我！’乔达掐了他一下说。
乔本叫了一声，骂了乔达一句，接着解释皮特乔达刚的所作所为。
“我相信他的存在，真的。”皮特语气认真的说。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可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会相信你。”
红灯措使短暂的路程变得漫长少许。
“因为我相信你。”乔本揉了揉眼睛说，“我相信你说你相信我时的眼神，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相信我这一个神经病。”
“斯特林堡说过：‘信念是由一种愿望产生的，因为愿意相信才会相信，希望相信才会相信，有一种利益所在才会相信。’”
“而你相信我是为了哪种利益？”
绿灯徒然一亮，车子重新开动，皮特想了许久才回答道。
“或许是友情吧。”
·
乔本在吧台上饮着苏打水，乔达坐在了一个空座位上欣赏着台上的表演，皮特则点燃一根香烟，喝着柠檬威士忌，右手搭在乔本的肩上。
“乔达在这吗？”皮特问他。
乔本指着乔达的位子说：“他在那看演出。”
皮特什么都没看见，只看到了一个空座位，尽可能的想象那里有一个人。
“你从不相信友情这玩意吗？”皮特接着问他。
“有人说过，若你想拥有完美无瑕的友谊，你可能一辈子也交不到朋友。”乔本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我懂你的意思，你能告诉我最近发生了些什么坏事吗？”皮特饶有兴致的继续问他。
“太多了，不过所有的坏事归根到底只有一件事坏到透顶的。”乔本小喝一口饮品扼腕叹息着，“12岁那年，我妈死了，我哥也自杀了，就连我的父亲也抛弃我了，他把我送到了多伦多，18岁那年，我回到了中国，上了一所大学，那里我遇到了人一辈子唯一的初恋，而在我21岁那年，她终于忍受不了我这个神经病，我们分手了，她知道我有多爱她，她走了，去了加拿大，3年来我从来没打听过她的消息，就连她结婚了直到她丈夫死去，我都一无所知，终于在一个月前，我们再见了，那天我们仿佛回到了当初，回到了那个卿卿我我的恋爱中，只是..”乔本说着说着便开始有些哽咽，泪水在眼眸中不停打转，他甚至说不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朋友，有些事情你只是身不由己，你不想说就让它随波逐流吧！”皮特拍他后背试图安慰他。
乔本摇头，也拍了拍皮特的手背示意让他认真倾听。
“两个星期前，我竟然才从她的大学同学口中得知，她得了淋巴癌中期。”乔本在脸上重重抹了一把，“我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她没告诉你吗？”
“她选择性的瞒着我，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要在最后一天跟我上床，就在一个月前我还想象着我们能再次相爱，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上帝居然如此残忍！”
皮特喝完台上的这杯酒又叫来了一杯德国啤酒，大喝一口，略有深意的说道：
“人都是畏惧死亡，没人想和别人说自己是一个将死之人了，我有过你一样的经历，真的。”
“你从没说过你的经历。”乔本扶着脸说。
“我今年也快35了，还记得5年前我是一个二级警司，那时候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如果我一直努力下去，说不定还能混个警督回来，可事实就是如此之残酷，命运就是如此之寒酸，我没升职，反而还被降到了交警。”皮特往乔达那个位子故意举了举杯，接着说，“如果不是我的一意孤行，至少我不用那么内疚。”
“发生了些什么事吗？”乔本问道。
“你有一个哥哥，恰好我有一个弟弟，我们两相同的是，他们都死了，最大不同的是，你的哥哥是自杀的，我的弟弟是死在我手中的。”
这次换乔本拍着皮特的肩膀，让他别在说下去，可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他告诉乔本，在弟弟是缉毒组的组长，他们找到了一个毒犯窝点，那个毒犯是当地的头号通缉犯，他们正在当地的一个山坡里头隐居着避风头，他还告诉乔本整个任务的指挥官正是自己，他觉得既然都包围了整个窝点，不如直接突袭进去，可弟弟告诉了自己并不知道敌人的火力如何，可他还是一意孤行的让整个缉毒组突了进去，毒犯全军覆没只剩两人，而这边却牺牲了两名警队人员，其中一名正是自己的弟弟。
皮特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哽咽不已，还不忘自愧：“是我害死了自己弟弟，为了升职我连这样的事情都干出来了..你知道吗？在他死的过去5年里，没有一天我是不觉得他是已经死了，有几次我甚至还见到了他，当然我都知道这是幻想出来的。”
“他看见了你，有说什么吗？”
“他说他并没有怪过我。”皮特双手抱紧脑袋，“这一定是我大脑传来的反话，自我安慰的话罢了。”
“也许不是，乔达也经常出现告诉我，他的死，与我毫不相关。”乔本说，“人死了就死了，活着的，就继续生活下去。”他调侃道，“这是一个死人跟我说过的话。”
“你相信过他的出现吗？”
“谁？”
“乔达，那么多年来，你都认为他是存在的吗？”
“他一直都在我眼前，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人。”
“或许哪天你会和我一样，再也不能从幻想中看到他了。”
第五章 诺玛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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