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哈利哈尔一咕碌从床上弹起来。
“想?我亲爱的朱丽娅女神想我了?她想我……哈哈……她居然说想我了……”
他又看了一下手机,对,是朱丽娅发来的信息,她的信息只有一个字“想”,时间是清晨7:41分。
“该死,我居然睡的那么死。”
哈利哈尔把五指伸进他浓密的头发,他揪紧发根,用力的拽了拽蓬乱的头发。
“现在是九点五十分,两个小时前。朱丽娅向我发出了爱的邀请,她终于接受了我的追求,清晨一觉醒来,我亲爱的女神想和我做爱,哦,天哪,这个感觉太美妙了。”
哈利哈尔兴奋极了。他光脚跳到地上,拿着手机一面旋转,一边回朱利娅一个玫瑰表情。
“你没上班?”他问。
“没啊。”
“五十天了。”
“JM。”
朱丽娅很快的回了一连串三个信息。
哈利哈尔也在家,居家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久,他决定了,他要继续追求朱莉雅,他要娶朱丽娅为妻子。
哈利哈尔从不缺女朋友,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但他从没有想过同她们结婚,他是艺术家,他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他也需要这种生活方式。
朱丽娅是一个黑色长发,黑色眼睛的女人。她娇小、美艳、烈焰红唇,只用一款香奈儿“粉红魅惑”淡香水,她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令人欲罢不能的香气。哈利哈尔第一次见到朱丽娅,他就被她迷倒了,他礼貌地轻轻地拥抱了朱丽娅,那短暂的拥抱的瞬间,他深深的做了一个腹式呼吸,仿佛要把朱丽娅身上淡淡的令他迷醉的香气吸入他的每一个毛孔,哈利哈尔全身被点亮了,包括他的灵魂。
当他身边的许多女孩子都一个个相继投入他怀抱的时候,只有朱丽娅总是回他一个圣洁的微笑。朱丽娅是他心目中的神。他没去仔细探究朱丽娅为什么这样。他洒脱不羁,才华横溢,她为什么不爱自己呢?他没时间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要工作,疯狂的工作,工作之余,他和女人们厮混在一起,喝酒、唱歌、跳舞、做爱。他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五十多天足不出户的生活,几乎彻底的改变了他,实在太单调了。这种单调和无趣让他丧失了创作的灵感。他喝酒、失眠,没有多长时间,他的酒也喝完了。他无法再补给酒,他所在的社区工作人员说,饮料、酒、矿泉水一律不给提供。这些可恶的清一色的女人,她们全副武装,面无表情,内心冷若冰霜。
他家里冰箱只剩下方便面火腿和一些简单的青菜。政府整齐划一、一F了之,还美其名曰“JM”,这让他很苦恼。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干。
“这些自下而上统治国家的蠢货,他们又要犯大错误了。”哈里哈尔愤愤的骂道。
他的大床上摆满了书,黑格尔、费尔巴哈、叔本华、尼采,波特兰·罗素……奇怪的是,他们似乎也拯救不了他,他无法安静下来,他越来越疯狂地想念朱丽娅,他想念她黑色的性感,魅惑的香气,神秘的微笑,他太想和她做爱了,而且,他想和她天天做爱,他想从现在起忠实于她的身体,娶她为妻子。
亲爱的朱丽娅,就在现在,向他抛来了爱的玫瑰。哈利哈尔几乎不用思考就决定了,他要向她郑重的表白,他要去找朱丽娅,向她求婚,和她结婚。他的文学、艺术、哲学……让他妈的通通滚蛋。在这个荒谬的混蛋的世界,要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只要朱丽娅。此刻,只有让他的身体、思想自由了,再来给他谈别的。
可是朱丽娅在哪里呢?他得问问清楚。
“朱丽娅,亲爱的,你就发一个字,缺主语宾语。”
“请补充主语和宾语。”
“赶紧改呀!请补充完整。”
”这个字是啥意思呢?”
“想F城?”
……
哈利哈尔想探究个明白,过了一会儿,朱丽娅回信了。
“对不起,哈利哈尔,刚才,也就是早上,我发错信息了。”
“早上醒来,我在朋友圈看到你发的许多书和读书笔记的图片。我想看看你的书房,想知道你都读了些什么书,就发了一条信息,但又怕打扰你,就删掉了,没想到,只留了一个字——竟然——发出去了。”
哈利哈尔懵了。怎么会是这样?他有些恼怒,长期居家的日子,让他克制不住自己,他想发火,他想骂人。可他不能骂朱丽娅。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对不起,哈利。”
“很不美丽!”
哈利哈尔有些气极败坏。她为什么就不能主动想和他做爱呢?此时此刻,唯有做爱,才能唤起他的人性,缓解五十多天被压抑的郁闷。
“哈利哈尔,从人性的角度讲,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因为……哦,我是一个犹太女人,我的奶奶朱莉叶是奥斯维辛集中营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二战结束以后,我们家辗转过许多地方,德国,波兰,捷克,南斯拉夫……后来南斯拉夫也没了,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犹太人生存的地方,我的家族现在流浪在伊拉克,叙利亚……我们没有国籍,不敢说自己的民族,没有家。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世界像一艘大船,我们永远漂泊在没有边际的海上,我们上不了船,而且,我们永远也买不上船票。”
“亲爱的朱丽娅,你听我说,我是德国人,但德国纳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已经成为历史了。我爱你,我会一直爱着你,我要娶你,我想和你结婚。而且,你知道,德国人不允许娶犹太人的历史,也已经过去了……”
“可是,你能救得了你自己吗?旧的血腥镇压过去了,新的统治又来了。比如现在,你应该有深刻的体会,你能出门吗?现在,你能来见我吗?”
“亲爱的朱丽娅,你听我说,你别急,再稍等等,好吗?我会有办法的,这一切会结束的,你等我,好吗?”
“人生大多数经历就是偶然的,荒诞的,不可解释,无需解释,所以,一切都毫无意义,至少目前是,对吗?”
“没有什么‘目前’的时间限制。当你突破限制,才会变得可能。朱丽娅,我说的很对。这段时间,我最直接、最生动、最深切体验到痛苦、需要、情欲、模棱两可、暧昧不清、荒谬、动摇……我明白了我痛恨什么,爱什么。我爱你,朱丽娅,请接受我的爱。”
“哈利,你不要爱我,我也不能爱你。你告诉我,我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哪里?我面对的是虚无,是孤独无依,我们的民族陷于烦恼痛苦之中,我面对的是一个无法理解的世界,一个荒诞的世界,我们永远只能忧虑和恐惧。我随时都可能要死,我肯定会死,——你愿意爱这样的我吗?”
“一切都是荒谬的,是很荒谬……我知道,朱丽娅,其实我们都是这个荒谬、冷酷处境中的一个痛苦的人,因为这混蛋的世界给我们的只是无尽的苦闷、失望、悲观消极,我认同你的观点。可是——我想和你一起……”
哈利哈尔颓废了,他痛苦的低下了头,他使劲的挠着他满头的乱发。很久,他问朱丽娅:
“朱丽娅,亲爱的,告诉我,你在哪里?你在家吗?我会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我要见你……”
“哈利,对不起。我回我父母家了,你知道,我很少回家。我的小妹妹出事了,她喝酒、打架、不回家……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所以,我想找她谈谈,因为,谁也拿她没办法……”
“听着,朱丽娅,你等我,耐心地等着我,我会来找你的。”
哈利哈尔终于出城了,他历尽周折,费尽千辛万苦,他终于来到了朱莉亚的家乡。
他先是坐上了到他们社区送粮油、日用品的货车,然后,他用钱买通了一名警察,警察用警车送他到一个去朱利亚家乡的救护车上。这个救护车是送一个无法医治的重病患者回家。
朱丽娅的家乡在浩瀚的沙漠边上,那里没有YQ,没有JM。因为那是一个荒凉得可能连病毒都无法生存的地方。
无边无际的荒漠,寂静得出奇。哈里哈尔站在金色的沙山上,阳光照耀的空气似乎在他周围震颤,他仰天呐喊,他洪亮而短促的声音,响彻天宇。回声和震颤声,渐渐弥漫他头顶的空间,接着戛然而止,又飘向无边的虚空。
哈里哈尔看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生长着一群人,他们没有家园,与世隔绝,他们游荡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而这片土地仅仅更为浩瀚空沙漠的一小部分。古往今来,他们无休止的迁徙,始终一无所有,他们穷苦而自由地生活在这病毒都难以到达的地方。
哈里哈尔突然觉得他心中充满一种温馨的无限的忧伤。他闭上眼睛。过了许久,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就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只见天空戛然静止不动,阳光也凝固不流了。他觉得这个世界停止了运转,一切都停止了,唯独在他心中,有一个人在这里,因痛苦和惊喜而哭泣着,朝他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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