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很快又是腊尽春回,新正佳节,西门庆外出贺节不在家,吴月娘则回娘家探亲。家中无首,孟玉楼、潘金莲在李瓶儿房里下棋,但是干下棋没有意思啊。由于之前宋蕙莲的部分高调表现让潘金莲很不爽,于是她决定要为难她一下,故而提议吃猪头,输的人做东,出钱请全家人吃猪头喝酒,而且特别强调要让宋蕙莲来烧。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另外两位太太的附议,最后自然是李瓶儿输了五钱银子,交由来兴儿购置猪头、猪蹄和酒。
来兴儿把猪头猪蹄送到厨房,指名要宋蕙莲来烧。宋蕙莲正和玉箫在石台基上吃瓜子,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愿意了,说:“我没空,在帮月娘纳鞋子。你随便叫个人去烧就好了,为什么要来叫我。”宋蕙莲哪来的底气这样说?我们知道。宋蕙莲自被西门庆收用之后,专门照顾吴月娘,地位已经提升到玉箫的等级了,所以厨房的事她自然不用做。宋蕙莲脑子比较慢,没转过来,最后还是玉箫看出了其中的文章,提醒她:“五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去烧吧,免得惹祸上身。”既然都这么说了,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宋蕙莲也只好走到灶台上去烧猪头。宋蕙莲最疑惑的就是潘金莲为什么会知道她会烧猪头,她似乎低估了潘金莲的情报能力,在这个家潘金莲可谓是无所不知,今天这一件事,潘金莲只是给宋蕙莲一个警告,不要在她面前太嘚瑟了。
猪头猪蹄烧好后,宋蕙莲亲自端到李瓶儿房中。我们知道,猪头和猪蹄可是猪身上的精华部位了,肉质嫩滑,富含胶原蛋白,再加上宋蕙莲这么出神入化的厨艺,不用说肯定是好吃到极点。孟玉楼挑了一盘好看的,和一壶金华酒,叫丫头送到吴月娘房中,给吴月娘吃,剩下的三个太太吃得津津有味。宋蕙莲站在旁边问好不好吃啊,入不入味啊,最后磕了三个头,受了李瓶儿的赏,站在旁边和酒。从宋蕙莲的表现来看,潘金莲的目的是达到了,宋蕙莲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下人,不但要听话去烧菜,还得站在旁边供太太们消遣娱乐。
到初十日,后晌时分,吴月娘陪着吴大妗子、潘姥姥在李瓶儿房里吃酒,宋蕙莲在月娘旁边侍酒,玉箫送酒来,捏一下宋蕙莲的手,递了一下眼色,宋蕙莲懂其意思,只在席边站了会,推说到后边拿茶来与大伙吃。实际上却来到了吴月娘房中,和西门庆亲打情骂俏起来。由于是在吴月娘房间内,故没有做其他太出格的事,宋蕙莲提议今晚在潘金莲的房间里面约会,于是散了,继续往后面看茶。宋蕙莲此举显得有些愚蠢,她自认为和潘金莲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借她的房间玩耍的程度了,真是愚钝。回到酒席上,更是因为自觉受到西门庆的宠幸而有点得意忘形,斜靠在桌子边,看众人耍骰子,甚至还故作扬声指指点点,被玉箫一顿呛白,羞得站都站不住了,绯红着脸走了。
晚夕,西门庆带酒来到潘金莲房中,想要借她的房间和宋蕙莲歇一夜。潘金莲内心自然不愿意这样做,但是这个家是西门庆的,自然不能直接拒绝,更不愿意为包庇仆妇而坏了自己的名声。于是拉上庞春梅垫背:“我是不好怎么说,但是春梅肯定是不同意的,你如果不相信,就叫她过来问问,她如果也同意了,那我就容你们在这里过夜。”在这个家里,最能闹事同时最能拿捏西门庆的内心的,就是潘金莲和庞春梅此主仆二人了。西门庆也知道不要惹恼她们,于是投降,叫潘金莲吩咐丫头往藏春坞里拿床铺盖,生盆炭火,惹得潘金莲一顿讥笑。读者读到这里可能会有些纳闷,西门庆在可是一家之主,对各位妻妾也都是从不客气,更是“打妇熬妻”,那么他这一次怎么能够如此忍气吞声,沦落到寒春冷夜里到山洞里过夜?其实,也不难理解,西门庆再霸道,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背社会道德伦理,当初与潘金莲、李瓶儿偷爱的时候,也只能偷偷摸摸,如今的对象是家中仆人的老婆,本来就不入流,更是说不得的事,若是闹到被外面的人知道了,他西门大官人的脸面何在?以后还怎么在清河县混啊。
倒春寒时期的山洞自然是很冷了,尽管铺了床铺,烧了火盆,也是冷得宋蕙莲直打冷颤。而潘金莲也不顾夜里屋外刺骨的寒冷,不怕苍苔冰透了凌波,花刺抓伤了裙褶,蹑迹隐身在藏春坞月窗下偷听。那里面在说什么话呢?首先西门庆夸宋蕙莲的脚小。宋蕙莲听到西门庆夸她,得意洋洋地说:“她拿什么和我比,昨天我拿了她的鞋子试了试,大的能套着我的鞋子穿。”接着又问:“潘金莲是什么时候嫁进来的?是黄花闺女呢还是再婚的?”西门庆如实回答:“不是什么黄花闺女,是再嫁的。”宋蕙莲一听,更是得意,轻蔑地说:“我就说嘛,看她那样子,就是再醮的,露水情人。”
我们再回到此回一开始,几天前宋蕙莲烧猪头给三位太太吃时候的情形。那时候她还是一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样子,如今和西门庆的山洞里,宋蕙莲肆无忌惮,无需再装,当着西门庆的面毫不掩饰地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前面我们也分析过了,宋蕙莲和潘金莲在很多方面上都是很相近的,既然如此,宋蕙莲可能就会想了,既然你和我如此相似,那你潘金莲凭什么骑在我的头上?但是宋蕙莲终归是愚钝的,她能看到的只是表面,潘金莲能混到此地步说明她表面之下就有比宋蕙莲的厉害之处。
潘金莲之在门外听到宋蕙莲这番说,气到两只胳膊都软了,半日移脚不动,准备开骂又怕失了西门庆的面子,到时候反倒帮宋蕙莲就不好了;如果这就走了又怕没有证据指控宋蕙莲,于是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把门从外面给锁了,气呼呼地回房间了。
第二天早上,宋蕙莲摇门不开,西门庆叫来住在隔壁的丫头迎春开了门,看到是潘金莲的簪子锁着门,就知道昨晚的事情和对话都被潘金莲听去了。不仅如此,不知是丫头迎春到处咬舌头,还是潘金莲使了什么小动作,他们之间的事似乎传递的众人皆知了。宋蕙莲刚走到前边,遇到刚从东净出来的小厮平安,看见他只是笑,打牙犯嘴,调笑道:“我猜你昨日一夜不来家。”说得宋蕙莲气急败坏,在院子里追着平安儿打。这时玳安出来,方才停止,又在腰间摸出三四分银子,支使玳安去帮她买两碗浓汤来吃,还要盛在铫子里来吃。我们要知道,玳安可是西门庆的贴身小厮,西门庆去到哪里都是玳安跟着,如今一个下人的老婆,竟然支使起家主的贴身小厮,可见其膨胀到何种程度了。宋蕙莲还对药材集团副总傅伙计直呼其傅大朗,叫他帮忙在门口看着卖胭脂的;叫工程主管贲四老四,支使他在门首瞧瞧那些卖珠花的,她要买几朵戴在头上;甚至叫老板女婿陈敬济为姑父,宋蕙莲似乎有点飘了。
虽然在其他人面前,宋蕙莲有种自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但是在潘金莲面前,还是一副低下的样子。在旁边托着镜子、端洗手水,殷勤侍奉,而潘金莲却正眼也不看她一下。宋蕙莲想帮潘金莲收鞋子,潘金莲借题发挥,讥讽道:“放着让其他人来,别脏了你的手。你去服侍家主吧,家主也要你的服侍,只有你才能讨他开心。我们这些人都是露水夫妻,再婚的算什么,只有嫂子你才是明媒正娶进来的,你才是正头夫人。”宋蕙莲一听,知道是昨晚说的话戳到了潘金莲的痛处,赶紧双膝下跪,说道:”娘永远是我的主啊!如果不是因为娘高抬贵手,如果不是娘的宽恩,小的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爹的宠爱。天地可鉴,小的如果内心有一句假话,日后不得好死,生不下孩子。”还是潘金莲聪明,看的事情透,说道:“我就实话对你说吧,就算是十个老婆,也套不住老爷的心。老爷虽然在家里有这么些太太,在外面就算是有了新的欢心,回家里来也会一五一十的跟我说。大娘当时和他一个鼻孔出气的时候,有什么事他不也是回来和我商量吗?”这些话,把宋蕙莲唬得闭口无言,更加没了底气。
自此之后,宋蕙莲每天只到吴月娘房里打个照面,长时间在潘金莲房中端茶倒水,做鞋脚针指,殷勤备至。有时遇到西门庆来,潘金莲故意让她在旁边斟酒,和她一处坐了玩耍,图西门庆欢心。
正是: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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