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我申请去了美国的一所军事类高中就读。在第二个学期即将结束的某一天,吃完早饭后,我突然开始肚子疼。因为我没有过胃痛的经历,所以我以为只是简简单单地吃坏了肚子,过一会儿就好了。于是,我照常背着书包去上课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肚子越来越疼了,头也越来越重了。最后只好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听课。我朋友看我好像不舒服,让我不要逞强,去看看校医。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因为生病而缺课,毕竟这一周作业和考试那么多。我不想被落下。到了下午第一节课后的课间,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正好第二节课没什么重要的课程要讲,我就请了假去了医务室,想拿点药吃吃。
美国人对待药品是很严格的,必须要有医嘱才可以拿药。所以,我不得不让校医检查一下。校医问我哪里难受。我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只知道我的肚子在抽筋,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拧烂了。她让我躺在病床上,给我检查。可是检查来、检查去,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我看校医皱着眉头,感觉大事不妙。于是我问她,“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事,只是学校检查不出来。你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
我的内心是拒绝的。随意一项检查不得几百刀出去了吗?别说去医院检查了,就是叫辆救护车的钱我都掏不起啊!我没有医保,去趟医院还不得倾家荡产了吗?可是我如果不去看病,拖出大毛病了就更麻烦了。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豁出去了。先活下来再说。
好在学校有专门的车可以送我去医院,就这样我免去了叫救护车的钱。但是,去医院看病是要预约的,于是我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去医院。我坐在医务室的木椅上,捂着肚子看杂志,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我没有看进去任何一个单词,反而觉得更疼了。于是我偏过头去,默默地流眼泪,不敢大声哭。
结果司机大叔还是察觉到了。他就开玩笑跟我说,“我看你这么疼,我可以回家取枪,然后打死你。你就不会再感觉痛苦了。不然你忍一忍,再过半小时我就送你去医院。”
司机师傅还真幽默啊。于是我笑着跟他说,“你回家去枪吧。反正我迟早是要疼死了,你给我一枪,结束的快,还可以让你练练枪法。"
他看我笑了,于是问我,“姑娘,是不是笑起来就没那么疼了?”
“是啊,笑起来就不疼了。”
左等右等,终于可以出发去医院了。我本来以为到了医院,我就可以直接看病拿药了。可惜,我想多了。我需要去前台排队填表。于是我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医院人太多了,没有坐的地方了。所以我就去厕所的马桶上坐着。我捂着肚子,想着:要是我在家该多好啊,现在妈妈肯定带我去看病了,就不用一个人受这种折磨了。我当时究竟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非要离开家?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于是我扶着卫生纸箱哭了起来。妈妈,你能来抱抱我吗?我想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于是我用手抹了抹眼泪就出去填表了。表格的最后一页要求监护人签字。可是司机大叔不算是监护人,所以不能给我签字。于是,只好打电话叫来了一个教官给我签字。签字之前,他跟我说,“我可以给你签字,但是我可不给你付医药费。你要是敢让我给你付钱,我就让你做一千个俯卧撑。”
听到我说我自己付钱的时候,他才安心地签了字。我倒是理解教官的心情。可是,教官啊,这个时候这种玩笑真的不太好笑啊。
交了表格,很快就轮到我检查了。一脸心疼地一边用仪器给我检查,一边询问我病情。医生看我看起来心不太好,就跟我聊了聊,“你跟家长联系了吗?”
“没有。我父母在中国,说了也没什么用,只会让他们担心。我自己处理就行了。”
她叹了口气,告诉我一个人跨越半个地球来求学真的很不容易。她觉得我很棒,希望我以后照顾好自己。
看完病,她让我再坚持一下,到大厅等结果和药单。
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居然得了胃病(我那时词汇量不太够,没看懂报告上写的我得了什么胃病)。Anyway,thanks God. 死不了就好。
买完药回到学校,我在医务室躺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然后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很多很多作业要交,就立刻下床冲会宿舍写作业去了。生着病写作业是真难啊,头重脚轻就不说了。关键我的五脏六腑一刻也不想消停,一直拧着。哈着腰不舒服,挺直了背更难受。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哎。硬着头皮写吧。
吃过药,胃倒是不那么疼了,可是我的五脏六腑开始出怪声了。一直咕噜咕噜地叫着。每隔半个小时,我的肠胃就开始大幅度蠕动催我去厕所坐一会儿。真的是折腾了我晚上。凌晨四点多了,好不容易把作业写的差不多了,我本想赶紧上床睡觉(军校五点多就得起床了集合),结果内脏的响声太大了根本睡不着。就这样,我维持了三天的几乎零睡眠。第四天,我的胃终于好了。
我知道出国是我自己选的,所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也再也不想生病了。
或许在很多人眼中我所描述的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于第一次离开家、几乎没怎么生过病的我而言已经算是很大的一件事情了。这是我第一次确确实实地体会到了独在异乡的不易。从曾经妈妈做好三餐等我放学回家到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是一个很大的转变。
就像其他离开家去追逐自己梦想的人一样,身处异乡只报喜不报忧。想家的时候,只得隔着屏幕跟家人道晚安。碰壁的时候,一边想着如何应对一边告诉家人我过得很好。夜深的时候,自己温柔地抱抱自己。
从离开家的那一刻,我们要要学会成长;学会做一个大人;学会把世界给予我们的挑战变成不回头的勇敢。
宝贝,回头看看你咬牙坚持走过的路,你还能感觉到当时的痛苦吗?感觉不到了吧。
所以答应我,一个人的时候要抵得过千军万马。等你走过这段路,就会变成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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