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荷花沉默不语,仿佛这世界所有的东西都与她无关一样……
我努力想要打破沉默,却发现除了沉默,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我默默在一旁,看着她时而眼泪自然滚落,时而眼神冷漠,只不发一语。
虚空路看起来依旧漫长无比,无比漫长。
我们两个就这样沉默地走着。
“如果你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吧……”
我试图打破沉默。
她依旧不发一语。
我想我只能默默陪伴,偶然间说个笑话,想逗逗她,她却……
不如安静。
我们一直在虚空路上行走,默默前行,这沉默的死寂。
“我想变成灯。”她突然开口。
“好。”
随后一团蔚蓝色的荷花灯被我捧在手上,那蔚蓝色的光,灯芯处渗出蔚蓝色的“眼泪”,灼痛了我的手……
我却不肯放手。
荷花似乎哭的更厉害了,那眼泪不住流下来,却没有一丝声张。
“晗烟一定会好好的,你也会好起来。”
人生是一场盛大的离别啊。
我想我们最最不能面对的就是生命的逝去,尤其是最熟悉的人突然的离开,我们会措手不及,如同梦一场,然后就是汹涌而出的绝望和悲伤。
大约两个时辰以后,荷花灯不再流泪了,只发出蔚蓝色的微弱的光。
我一路捧着她,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是峰峦叠嶂,竹桥摇摇晃晃,下面是一片云海……
大片大片的云朵此刻在群山之间环绕,岚气丛生,看起来极美。
摇摇晃晃的竹桥上被长长的锁链连接,看向远处时,我看到了一座云端的白色城堡。
隐隐约约听到丝竹管弦的声音。
“荷花,这虚空路还真的有尽头。”
荷花重新幻化成人,
“看来是到了。”她的语气平静,看不出情绪。
我们两个小心翼翼地扶着铁链,一路向前,一步一步靠近那远处明亮的城堡。
终于在天黑之前,走进了城堡。
推开门的那一刻,灯火辉煌,人影攒动,觥筹交错。
中央铺陈着华丽无比的红地毯,气球,高脚杯,香槟,衣香鬓影……
是非常西式的婚礼现场。
但我们却不知道是谁的婚礼。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伴随着歌声,城堡的大门被打开,所有人都静立两旁,缓缓走向舞台中央的是一对白发苍苍的新人。
灯光柔和,每个人脸上都有温柔的笑意,都默默紧握双手为这对新人祝福。
音乐刚好唱到“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正是两人在宣告对彼此的誓言的时候。
当两位老人用苍老的声音说出“我愿意”的时候,所有人都几乎不由自主地落泪了。
我由一场葬礼走来,接受了所有人离别的眼泪,假意或真心。
我最终来到一场婚姻,听到了所有人在那一刻虔诚的灵魂。
誓言之所以珍贵,是因为说的那一刻,我们都相信,那是我们勾勒出爱情最好的样子。
人生是一场盛大的离别,
也是一场盛大的相聚。
我们在婚礼上收获了所有人最衷心的祝福,这是相聚的喜悦。
我们在葬礼上听到了所有人的哭泣,这是离别的痛苦。
人生有聚就有散。
有离别的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就有相逢时的把酒言欢,秉烛夜谈。
这场婚礼,我不认识任何人,荷花也没有告诉我,这是谁的婚礼,但是我们都不由自主地落泪了。
婚宴结束的时候,婆婆再次出现了。她带走了荷花,并问我想在这里做什么。
我说我最想去蝴蝶谷的藏经阁,在那里写一辈子的故事。
婆婆说:“好。”
于是她用一朵花瓣,将我送回了蝴蝶谷。
而荷花,我后来听说,婆婆命她去了两生花海,在那里守护两生花,悔过自省。
我记得多年后的一天,我誊录一个两生花的故事,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一片鲜红色的花海,我看到一个蓝衣姑娘,她坐在花海中央,我只看得到背影。想要靠近时,却发现我像是被时间抓住了一样,离她越来越远,我叫不出她的名字,我本能想要靠近她,却只能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后来的故事我都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我还在藏经阁里记录着这个世界的故事,做一个最最平淡的执笔人。
(完)
风乎舞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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