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父亲来信,让我去探望一下芳华宫的主位娘娘容妃。
我都不敢相信那坐在秋千上,抱着一个绣花枕头,披头散发的女人是素来艳冠群芳的容妃。我见她时,带了些平常的补品,并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只是想着,如今容妃都这般模样了,同为后宫嫔妃便来探望一下,但也不能失了礼数。
这补品对于从前的芳华宫来说是下贱的东西,还不值容妃喝的一口翡翠汤。昨日,我送去时,便也没报多大幻想,她会对我多客气。但是,容妃身边的婢女湘云连忙接了过去,我很清楚地记得她脸上有些喜色,还好生向我道了谢。
也难怪!当我踏进芳华宫时便有所晓了,殿外没有值守的人,殿内人也不多,只有素来容妃最为倚重的大宫女湘云一直细心照看着她。
容妃抱着绣花枕头自言自语,我虽没听太清,却依稀听得两字,“稷儿……”
稷这个字,或许满宫的人都晓得这是陛下为未出世的小皇子取的名字。
容妃,出身高贵,是丞相的掌珠。她不过豆蔻便跟着当今的陛下了,是陛下还是太子时的侧妃,颇得陛下宠爱。陛下登基后,立了太子妃为皇后,封了她为容妃,赐居芳华宫,听先进宫的姐姐们说,这芳华二字可是陛下题字亲手所书。那时,有多少人都羡慕极了陛下对容妃的宠。
后来 ,容妃有了身孕,陛下大喜,取未出世的小皇子名为稷,还扬言容妃诞下小皇子时,晋为贵妃,大赦天下。
妃嫔产子便大赦天下,这份尊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只是便连皇后所生的太子也没有这般待遇呢!众人都在揣测,陛下会不会废嫡立庶!
记得那日,容妃小产了。
听宫人说,容妃登上了高高的东城墙看风景,下楼梯时,不甚滚了下去。听人说,那长长的阶梯上满是鲜血染尽的台阶。
陛下因为此事大怒大悲,满宫的嫔妃都被召了去 ,我也在其中。我是两年前选入宫的,位居五品才人 ,家父是兵部侍郎。入宫两年,我竟从未被陛下宠幸,满宫的嫔妃宫女都拿我当个笑话看,御膳房,司衣司等对我也多是缺斤少两。我倒也不恼 ,我本来就不想进宫,更不想得到什么所谓陛下的雨露恩泽,如此,倒让我清静不少。
容妃才小产后没几天 ,丞相府便因通敌叛国罪被满门抄斩了,整整一百三十四口人啊 ,一道圣旨便全没了,听说,那流在地上的心,染红了整个丞相府,像极了容妃小产时的鲜血。
好在陛下念着情分,也念着容妃刚没了孩子,丞相府的事并没有牵扯到她,陛下也没有废了她的妃位,保着她的尊荣。
容妃素来是受尽宠爱的,虽不算太过嚣张跋扈,但也盛气凌人,宫里的嫔妃都受了她不少罪。我也不例外,我记得那是我初入宫不久,冲撞了容妃的较辇,她便罚我跪了两个时辰。我不受宠,也没有显赫的家世,皇后娘娘也不会管这些的。
本来我是不想去看望容妃的,我坐在春和宫时,收到了父亲的来信。父亲心中的大概意思便是,要我秉着良善莫要丢弃,去探望容妃也是为自己积德。既然是父亲开口,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再加上澈烟姑姑也同我提过,我便去了。
父亲提出要我看望容妃,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父亲是个老好人了,以前在外捡到受伤的鸟雀之类的都要带回家,便连同他共事的赵侍郎诬陷了他。赵侍郎生了病,他还去探望。我实在不能理解父亲此举,只记得父亲同我说:
“做人要有良心,不可幸灾乐祸,不可出口伤人,大家都是一同共事的,没必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我也尝尝记着父亲这句话。
今日,我也照常去了芳华宫。容妃疯得更厉害了 ,我带来了亲手熬的白燕,这虽是白燕 ,但也是我宫里较为珍贵的东西,虽不及血燕珍贵,不及血燕补气血,也能调养一二。我记得,这还是去年中秋皇后赏给各宫的,我一直没舍得用,再说我也用不上。
看样子容妃是彻底失了宠,我本以为陛下保留了她的尊荣,她也会过得好些。只是没想到,她也过上了和我一样缺衣少食的日子,不过她比我还要惨,我走时,看了看芳华宫庭院中落满的树叶,是还未及扫去,还是已无人扫去。我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时辰还早,我便去了御花园逛逛。
真是命运不凑巧,直直与陛下撞上了。谁成想,陛下与舒嫔也来了御花园。只见舒嫔脸色有些不好,我也不好退下,便连忙跪下行礼。
好一会儿,我都未听到让我起身的话。只见那陛下身边的李公公在他的耳朵旁解释道:
“陛下,这是春和宫的沈才人!”
我突然明了,陛下这是不知道我是谁呢!也难怪,两年中,他也从未宠幸过我,难怪记不得。
接着,他便让我起了身。我虽没有容妃那样绝美的容颜,却也生的不错,清秀雅致。我姓沈,单名一个虞字。我在想,我入宫那年是皇后定的人选,如果那年是陛下亲选的,我想,我应该不会进宫了,毕竟我的容貌在秀女中真是平常的很。
“你刚从芳华宫出来?”
我未曾料到这是他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有些慌了神,因为我担心怕他厌恶了容妃,而我去看了他厌恶的人,会不会因此对我布满,毕竟帝王都是很自负的。但是,我也不敢说谎,毕竟欺君之罪,其罪当诛。只得弱弱地回了句,“是!”
良久,陛下都没有在说话,我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只感觉到有些注目地视线盯着我,我心想应是舒嫔,毕竟她与陛下的好时候被我搅了。
“她,还好吗?”
他问的是容妃,我竟有些不敢相信。我抬起了头,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这个天下之主,这个人人讨好之人。本来我怕触怒了他,只敢回答容妃得他的庇佑过得很好之类的,看着他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容妃那疯疯癫癫的模样,说出的话竟变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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