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糙的汉子

我是一个很糙的汉子

文/黑猫

糙是什么，刚下来的米，包着一层淡黄色的壳，碰一下，扎手，只有褪掉，才会露出白净净的米粒，像婴儿的皮肤和笑脸。

从小，母亲就说，要做个坚强而独立的人。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挂着长长的鼻涕在院里疯跑，你只能隔窗眺望，羡慕的心情就像笼中的鸟儿，看着在天空中翱翔的同伴。你多想张开翅膀，冲破一切，去寻找心目中的自由。可你低头看，只有书本，包在棉被里的饭盒。你走到门口，门锁着，才意识到自己过着囚徒般的生活。

该责怪谁？含辛茹苦养育你的母亲吗，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对你多好。衣服脏了，有人去洗，电灯坏了，有人去修，厕所堵了，有人去通......

还没有饿，就有人反复问，想吃什么，用筷子把肉都夹到你碗里，自己吃菜。如果饭菜剩下了，就热了又热，你不吃，她就慢慢吃掉，给你吃的永远是好的，而她吃的永远是坏的。

我记得有一年舅舅来访，当天晚上，我们一张床，睡到半夜，舅舅哭了，拉着我的手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再这样混日子，睡觉前多想想事情，你知道我看到自己的姐姐天天吃剩饭，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所以我要强，一生中最后悔的，就是少不更事时没有像现在这样要强。

如果那时就懂得这些，很多错误，也许就不会发生。

曾经的我是一个特别容易知足的人。

朋友喝醉酒，红着脸，眼睛直勾勾地说：你看人家开跑车，住豪宅，睡美女，再看看自己，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心里就不羡慕，不想和他换个位置吗？你知道同样是一杯可乐，在香格里拉酒店卖多少钱，你消费不起，你是一个穷光蛋，你只有隔着玻璃窗看着他们，仿佛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当时没有说话，因为不想让他觉得我假清高。

只是想，过去在学校里，一分钱零花钱都没有，别人喝可乐只能看着，别人吃鸡腿只能闻着。进入社会以后，可乐买得起了，鸡腿买得起了，这样的日子已经是神仙过的了。

那时候，生活真的是惬意得不行不行。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困了就睡。

有时候出去工作，累成狗，就辞工不干，回家睡三天三夜，中午十二点起床，坐在电脑前打游戏，不和任何人聊天，也不在乎有没有朋友，打到深夜，倒头接着睡。孤独是最美好的，孤独是我最热爱的，孤独是最真实、最温柔、最可以信赖的。

有钱又如何，没钱又如何，成功又如何，失败又如何？

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不需要再有任何改变了。

我是一个很糙的汉子

母亲和全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对这种状况感到忧心，在她一番劝诫后，我说，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快乐，何必要跟人比，又何必让自己那样辛苦，反正最后是得不到什么的。

历史书上，很多事最后都只能用时代的必然来解释，文学中，放下是至高境界。宗教里也讲究，看破功利，远离是非。很多人辛辛苦苦一辈子，还不是在街边讨饭？早知如此，不如把时间用来享受。

母亲苦口婆心地说：你难道等天上掉馅饼不成？

那时心中只有嗤笑，觉得她一定是老糊涂了。

后来才明白，不是世人皆醉我独醒，而是活来活去，把志气给活没了。

所以我努力，甚至觉得死了都无所谓，就是这样咬紧牙关，时时刻刻盯着自己，还总免不了偷懒，回到过去不务正业的日子。

遇到一件事，就想一件事，再督促自己做。

写，写哲理，写故事，写人生，不明白了就写，不开心了就写，不想写了还写。

一边工作一边写，一边和媳妇谈情说爱，一边交朋友。

渐渐开始写领悟，写收获，写情感。

写到最后，就变成一个在别人眼里优秀而努力的人了，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圈子，在某些人看来，这个圈子是很特殊的，十几岁的孩子比较多。

从以前就有一个习惯，喜欢和比自己小的人混在一起。最初是有一种优越感，人总喜欢从旁人身上找自信。后来就变了，就发现了，孩子的世界是大人世界的缩影。人越成熟，心里的秘密就越多。孩子是单纯的、原始的、不加遮掩的。记得一次去黑网吧，几个小学生聚在一台电脑前打游戏，一个说，我爸爸是经理，一个说，我爸爸是领导，另一说，我爸爸是超人。听到后，先是会心一笑，而后一阵面皮发烫。

经常会告诫自己，不可骄傲、虚荣、与人攀比。看到那些小孩子、大孩子这样时，却总忍不住要劝一劝。

许多事上都是如此，自己犯过的错误，恨不得给所有人纠正一遍。

换个角度看，从不同情、理解任何人，更不肯原谅自己。我的心是硬的，狠的，冷的，如刀片般锋芒毕露的。又或者像烧红的铁，烫得吓人。

总想当一个强者，去征服一切，扫荡一切，唱一首《满江红》，悲壮了，慷慨了，却忘了一将成名万骨枯。

静下来想，这些年讲的道理虽多，却很少和别人一起哭，一起笑，难怪总也变不成一个有趣的人。

其实很糙，煮一煮，都会是夹生的，难以入口。

我是一个很糙的汉子

2017年8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