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苏安安

小哑巴苏安安

（一）

苏安安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她喜欢躲在妈妈的房间，披着她最喜欢的花被子，抹上大红色的口红，站在全身镜前模仿甄嬛娘娘；她也喜欢和隔壁邻居的大哥哥玩，听他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如果她听着听着走神了，她会眨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求大哥哥再讲一遍。她也喜欢缠着爸爸妈妈带她去游乐园玩，喜欢站在爸爸妈妈的中间，然后让爸爸妈妈拉着她的手荡秋千……

在苏安安七岁生日的那天，爸爸妈妈给她举办了一个生日派对，还邀请了很多玩伴一起为她庆祝生日。那一天，安安第一次见到了一个叫做陈亿的男孩。

陈亿坐在沙发上，托着腮，一个人下围棋。安安看见他眉头紧蹙，一脸认真，忍不住“噗嗤”一笑。陈亿抬起头，便看见安安不怀好意的笑。原谅他用这个词来描述她的笑容，因为他常常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去揣摩旁人，就像旁人总是这样揣摩他的想法一样。

安安问：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陈亿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紧紧地抓着手中的黑棋，望着安安失神，而安安丝毫没有感到他的异样。

“你应该放在这里。这样的话，就将白色的都围住啦。”苏安安指着棋盘。

陈亿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些灼热，因为苏安安看着他那好奇的目光，让他莫名地感到不自在。

“安安，你就别在陈亿面前丢脸啦，他可是全国围棋冠军噢。”苏妈妈说道。

“噢，你是不是陈叔叔的儿子？你好，我叫苏安安，安安静静的安。”苏安安伸出小手，，试图与陈亿握手，可陈亿却嘟囔着小嘴，窃窃私语道：这名字算是取错了，一点也不安静。

苏安安感受到了陈亿的敌意，她先是目瞪口呆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扭着头“哼”的一声就走了。苏妈妈眼瞅着，有些尴尬，连忙说安安不懂事，而陈亿的目光顺着安安的方向沉了下去。

（二）

安安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她参加过朗诵比赛、歌唱比赛、演讲大赛等等，还大大小小拿了很多奖项，再加上她长得水灵，嘴巴又甜，左邻右舍逢人见了她都夸苏家好家教，养出了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他们都说安安长大了肯定大有出息。

但在苏安安十二岁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却让安安，彻底安安静静了。

那天和往常一样，安安从琴行下课之后，就自己搭公交车回家，因为琴行一出来就有公交车站，再加上琴行的老师会目送安安上车之后才离开，所以苏妈妈便同意让安安自己坐车回家。那天，安安目睹了公交车里有一位小偷顺手拿走一位大叔的手机，她见状之后，拉住那个大叔的衣角，清脆地说道：叔叔，那个小偷拿了你的手机。

被偷手机的大叔很愤怒，他紧紧戳着小偷的手说要带他去公安局，在拉拉扯扯之中，小偷拿出一把水果刀朝大叔的胸口捅去，飞溅的血滴落在安安的脸上，安安惊得大叫。

在吵闹声中，安安听到有人说：都怪那个小女孩，手机被偷就被偷了嘛，人命不比手机重要？都怪她多嘴。

安安木讷地站在原地，忘记了逃跑，她被慌乱的人群挤来挤去，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她和那个躺在车上的大叔。

突然有一双手牵起安安的手，他说：苏安安，你别怕。

安安对上眼前人的目光，是陈亿。她已经忘记要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已经忘记要问他有没有人叫救护车，在以后的日子里，她甚至忘记了开口说话。

陈亿牵着安安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恐惧和不安，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紧紧地抓着陈亿的手，咬着嘴唇，眼神惊慌失措。待医生确认大叔抢救无效死亡之后，安安晕厥过去，醒来之后，她的脸上便再也不曾有过笑容。

自从这件事情之后，安安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不再模仿甄嬛娘娘、不再求着大哥哥讲故事，不再转动着眼珠凡事都喜欢问为什么，她甚至不再开口说话。

（三）

眼看就到了上初中的时候了，为了怕安安胡思乱想，苏爸苏妈还是决定让她上正常的中学，他们都渴望着有一天安安能够开口说话，能够变回原来那个机灵俏皮的女孩。

陈亿主动提出要和苏安安同班，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同班同学、成为了同桌。安安的班主任知道了她的情况，便处处都照顾着她。可偏偏安安的成绩特别好，班上总有些同学拿着题目问她问题，这时候陈亿就会把他们统统都赶走。

“喂，陈亿，安安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同学，她也是我们的同学呀，我们就只是问问她问题，碍着你什么了？”被陈亿赶走的骆同学说。

“她不爱说话，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好了，苏安安会的题目，我也会。”陈亿挑着眉、拍拍胸口说。谁不知道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除了数学好一些，其他科目加起来都没有苏安安高分。

骆奕扬无视陈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陈亿零乱的课桌，然后他的眼神停留在桌面上放着的一张刺眼卷子——历史38分。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少瞧不起人了好不好，我只是不爱钻研，但是不代表我不会。”陈亿连忙将桌面上的卷子揉成一团，放进抽屉里。安安看着陈亿的表情，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巴，俏皮地笑了。这一微小的面部变化被陈亿敛入眼底，他的手撑在桌面上，冲安安说道：“苏安安，你还是多笑好一点，不然没人知道你有酒窝，不过……没人知道也好。”

骆奕扬看到陈亿那犯花痴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他白了一眼陈亿，便离开了他们的座位。

自从受到骆奕扬的鄙视之后，陈亿开始很认真地钻研题目。他有些烦躁不安地读题目，坐在前桌的同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陈亿，上数学课，能不能不要背地理和历史。”陈亿表示抱歉，将脑袋扭过苏安安的这边，小声嘀咕：真不知道你不念出来怎么背下来的，苏安安，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说话了？

安安将他的头扭过另外一边，不想搭理他，陈亿便顺势趴着睡觉了。嘴里还嘀咕着：“还不是没有认真听课，认真听课能知道我读的是地理和历史吗？”

数学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班主任来巡逻了，安安拿着笔戳陈亿的腰，可是皮糙肉厚的陈亿丝毫没感到安安的示意。安安挺直身板试图挡住睡得正香的陈亿，但是安安的小身板哪里能挡住。安安只好用脚大力的踩了他一脚，感到疼痛的陈亿惊叫了一声，引起了全班的关注，安安将自己的头埋在举起的数学书里。

“苏安安……”陈亿咬牙切齿地叫她，安安的头埋得更低了。

（四）

日子就这样日渐地过去了，苏安安还是没有开口说话。苏家尝试了很多方法，但是无济于事。医生说，是因为她受到了惊吓，不愿意开口说话，只要多给她些关爱，她迟早有一天会好起来的。渐渐地，苏爸苏妈都觉得苏安安会一直这样下去了，但是只有陈亿一直相信她迟早有一天会开口说话的。

这天放学，陈亿和苏安安一起回家。陈亿的漫画书落在课室里了，安安便陪他回去拿。

还没有走进课室，他们就听到几个女生在聊八卦，方乐欣说：苏安安不会是哑巴吧，我们都相处了一年多了，我从来没有听过她讲话。班上的集体朗诵比赛呀，合唱比赛呀，她也都从来不参加。

另外一个女生附和：对呀对呀，她肯定就是个哑巴。

陈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大声说道：大白天说人家坏话，也不怕被人笑话。

“笑话什么呀？我们说的可都是事实，你和苏安安同桌那么久了，你听过她说话吗？”方乐欣不依不饶。

她并非恶意，所以当她抬头看见门外站着的苏安安时，她咬紧着嘴唇，脸色大惊。

“喂，苏安安只是不爱说话，她不是哑巴，你们不大嘴巴，也没人当你们是哑巴。”陈亿转身拉着安安就走，安安扯开他的手，走到陈亿的座位上拿起他的漫画书，递给他。

走着走着，陈亿停下脚步，抱着肚子笑她：我刚刚还以为你要进去打她们呢，动作那么酷，苏安安，你刚刚要是能开口骂她们就更酷了。

安安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愿意往前走了，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陈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推着她走。

“好啦，好啦。我说错话了，走，请你吃烤肠。”说完便拉着她的手肘走。

安安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陈亿拉着自己的手，他走在前面，安安盯着他的后脑勺，她忍不住发呆，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待她很好很好，好到自己甚至忘记了，自己与他初相见时，他的不礼貌，他的傲慢和对她的无视与偏见。

“苏安安，你怎么哭了？”陈亿回过头，看见她泛着红的眼睛。

“刚刚她们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陈亿松开安安的手，蹲下顺手帮安安绑了松散的鞋带。

“不过，安安，你一定要早点开口说话才好。我们一起加油啊，等我下次历史考了九十分，你就和我说一句话，好不好？”这是自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叫她全名，安安感到一种眩晕的温柔。

安安木讷地点点头，尔后又摇摇头。

（五）

后来的考试里，陈亿考了很多次的九十分，但都没有换来安安的一句话。其实陈亿并不会去强迫她，他只是希望有一天她能够真正地走出阴影，重新做回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露出浅浅酒窝的阳光女孩。他宁愿她在他面前嚣张跋扈，也不愿她安静地毫无声息。

到了紧张的初三阶段，学校要举行一次家长会，陈亿的妈妈也来了，那是安安第一次见到陈亿的妈妈。她从前听爸爸妈妈讲过，陈亿的爸爸妈妈在很早以前就离婚了，陈亿由陈叔叔抚养。那次的生日会，也是因为陈叔叔加班，妈妈才把他接过来的。

家长会上，老师表扬了陈亿，说陈亿是一个热心肠又很有上进心的孩子。陈爸陈妈都感到很意外，因为陈亿在家里向来是不苟言谈的，没想到居然得到了老师那么高的评价。

家长会散了之后，陈妈对陈亿说：“平时我问你爸你的学习情况的时候，你爸总说你不爱与他交流沟通，如今看来，是你爸不想和我沟通。”

陈亿却别过头不愿意搭理她。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陈亿的语气淡然。

“妈妈只是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我们都那么久没有见面了。”陈妈兴奋的语气慢慢变弱，底气也不像之前那么足，陈亿甚至感受到她的委屈，所以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陈亿的火气就上来了，原来她也知道，他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那现在你看也看到了，话也说了，还有别的事？”好多年了，安安未曾见过陈亿脸上这样漠然的表情，仔细想想这个眼神应该是在他们初次见面时，他眼色中透露的冷漠和不耐烦。

“儿子……”陈妈话还没有说完，陈亿就暴躁地冲出了教室，留下一脸尴尬的陈妈。

陈妈抹眼泪的时候，安安给她递了一张纸巾。陈妈猜想眼前的女孩是陈亿的同桌，班主任口中经常受到陈亿帮助的同学。

“谢谢你。”陈妈冲安安温柔的笑。

安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是说，谢谢你让陈亿成为一个阳光向上的孩子。”安安愣在原地，她很想说：不是因为我，是因为陈亿本性就是一个很好很有上进心的人。

家长会散了之后，安安拿着水，到操场找陈亿。果不其然，陈亿在篮球场上打球，平时他见到安安，定会停下来戏谑地说：算你还有点良心。可今天，他连看都不看安安一眼，安安吐吐舌头，便知趣的不打扰他。

安安就坐在石凳子上，看陈亿打篮球。今天陈亿的球技真烂，投了几次都没有中。安安很认真地看着陈亿的脸，他的脸上溢满了汗水，就像安安手上的冰冻的矿泉水，在烈日之下，滴落在地上。陈亿其实长得挺好看的，黝黑的皮肤、干爽的头发、挺拔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还有一双时而温柔、时而狡黠的大眼睛……四舍五入的话，陈亿也算是个帅哥了，安安掰着手指，心里暗暗地想。

“苏安安，看着生气的人打球，你也能发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打球且正在生气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陈亿走到了安安面前，安安将手中的水递给他，接过水的陈亿顺势坐到了安安的旁边。

“苏安安，她和你说了什么？”安安摇摇头，陈亿捏了捏安安的脸，说道：

“我都看到了，喂，你不会是要当叛军吧？咱俩是兄弟，你可不能背信弃义的啊，尤其不能帮着那个女人。”安安笑了笑，露出了皓齿，还有浅浅的酒窝。

“苏安安，说实话，你是不是觉着我有人格分裂，刚刚她一定和你说了我在家里从不爱说话，恩……”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就和你一样，在家是个小哑巴。”

陈亿大口地喝完水之后，便安静地不再说话。安安偷偷地看他的眼睛，心里想着：他一定是在想难过的事情吧。

下午四点的阳光还在，但是这样的阳光不刺眼，伴着清风，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陈亿和苏安安两个人都缄口不言，各怀心事。多年以后，他们常常想起这个场景，这是一种最舒服的相处方式，是心有灵犀的默契，这个默契，他们谁也不曾和谁说起，但不知怎的，久而久之，便全世界的人都知晓了。

（六）

苏安安平时不爱运动，她的800米总是不能及格，可偏偏中考要考800米，陈亿担心苏安安的体育成绩拉中考后腿，他特别为苏安安制定了一个魔鬼训练计划。

陈亿满心得意地将自己制定的计划递给安安，安安看了一眼之后就推回给了他。

“别呀，苏安安，你放心，在我的训练之下，你肯定能大有长进。”陈亿又将计划放在了安安的课桌上，安安露出了苦涩的神情，她的心里是百般不愿意的，而且陈亿的魔鬼训练计划实在是太恐怖了，每天下午放学之后要到操场热身跑三圈，一个星期之后跑五圈。并且每天都要计时跑800米，安安想到就觉得胳膊肘和大腿酸痛。

“行啦，就这样决定了，就从今天开始。”陈亿斩钉截铁，安安欲哭无泪。

下午五点半放学之后，陈亿要拉着安安去操场，安安在本子上写着：你不是要打球吗？

安安渴望听到陈亿拍拍大腿的说：对哦，那我们从明天开始吧。然后明日复明日，因为陈亿的生活中除了围棋就是打篮球，陈亿又是个没有恒心的家伙，他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的，久而久之，陈亿便会把训练自己的事情给忘了。

“以后我每天陪着你跑，我不打球了，苏安安，我对你好吧。”陈亿拍拍苏安安的肩膀，指着操场的方向，活力十足地说道：冲啊！

陈亿告诉苏安安运动前要热身，运动后不能大口灌水，总之，陈亿事无巨细。

陈亿带着安安慢跑，嘴里还总是絮絮叨叨的，安安很好奇为什么陈亿还有力气说话，自己却上气不接下气了。

安安脑子里全是陈亿的话和自己的呼吸声。

“苏安安，你笨死了，你这呼吸都不对。”

“苏安安，你死定了，你第一圈就跑了五分三十秒。”

“苏安安，你要想着，等你跑完了这一圈，就只剩下最后一圈了。”

……

等操场上的人少了，陈亿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计时器，要求安安绕着操场跑两圈，安安咽了咽口水，害怕得拿起了石凳上的书包撒腿就跑，陈亿在后面追：“苏安安，你看你这时候就跑得挺快的。”

他的笑声响彻整个空旷的校园，在安安昏沉的脑袋里放大、再放大。安安忽然觉得，好像只有陈亿一个人，才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看待。

回家的路上，陈亿忽然很严肃的问安安，他问“苏安安，你要考市第一中学吗？”

安安点点头，陈亿喜出望外：“那我也考，那你可得加把劲了，到时候可别输给我。”安安露出了狡黠的笑。

“你这个笑，是嘲笑我自不量力？”安安重重点头。

“好笑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陈亿提起安安的书包，推着她走。

（七）

七月份中考成绩出来后，陈亿和苏安安都遂愿考上了市第一中学，虽然安安的体育成绩还是差强人意，但是她的总分高出了市第一中学分数线整整40分。

陈亿看着安安的成绩单，自讨没趣，他觉得脸上挂不住，倒不是因为自己考得没有安安高分，而是自己多虑，害怕安安考不上市第一中学。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帮助苏安安提高了身体素质，这勉勉强强算是一种曲线救国吧，至少苏安安在备考期间没有生过一场病。

安安考出这样的好成绩，苏家自知多半是陈亿的功劳。因为自从安安和陈亿做了同桌之后，安安不再整天神色慌张，不再害怕得浑身颤抖，很多时候，苏家人都觉得安安已经忘记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可是安安为什么还不愿意开口说话呢？

中考结束的暑假，比往常任意一个假期都要长，再加上没有假期作业，这是学生时代难得的轻松和自在，玩起来都没有负罪感。但是陈亿却特别忙，他忙着参加少年围棋大赛，忙着参加市际之间的篮球比赛，所以陈亿和安安见面的机会也少之又少。

今天一早清早，陈亿便到安安家楼下喊她。安安有些尴尬，因为今天正好是周末，左邻右舍都争取在周末多补补觉，可是陈亿不知天高地厚地来扰了人家的清净，还硬是要把她拖下水。

“苏安安，今天上午九点钟，我在市民乐园有一场篮球比赛，你一定要来。”看到安安的陈亿大声喊道。他也不管安安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就在别的邻居的谩骂声中小跑离开了。

陈亿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球服，衬得他更黝黑了些，他还剪短了头发，显得更加精神和挺拔。安安觉得，陈亿似乎又长高了些，都说男生会在升高中时期突飞猛进的长高，看来这在陈亿面前好像灵验了，安安心里想着：可是不是说初中就长得很高的男生，高中就不会长高了吗？可见，陈亿倒是个例外。

安安七点的时候就洗漱好出发去市民乐园了，因为三年前的事情，她不再独自一人坐车，所以她便早早就步行出发了。

到达市民乐园的时候，篮球场上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安安还看到了一张横幅，上面写着“战神陈亿加油”，安安想起就在几个月前，自己还见过陈亿的烂球技，封号战神也太抬举他了吧。

“安安，是你吗？”一个长得瘦小清秀的女生走到安安面前，安安试图想起她叫什么名字，无奈搜索失败。

“我是冯诺儿，你不记得我啦？我们小学还是同桌呢，恩，让我想想是几年级来着，噢，是二年级。”冯诺儿，冯诺儿，安安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似乎有些印象，她记得她后来还转学了。

“安安，你怎么不说话？”冯诺儿问，安安有些尴尬，加上人越来越多，她被周围的人围得有些透不过气，她讨厌这样的感觉。就在安安感到呼吸急促的时候，就有一个高大的身躯挤进人群，他牵起安安的手，走出人群。

安安回头看了冯诺儿的神情，她一脸疑惑而又有些尴尬。

“苏安安，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我给你留了位置的。”是陈亿，安安有些发凉的手被陈亿牵着，心里暖呼呼的。

“怎么了？”陈亿摸安安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啦，怎么脸憋得那么红。”

陈亿这才想起自己还牵着安安的手，他松开安安的手，挠挠头说：“不至于吧，咱俩都那么多年兄弟了，牵一下你的手，你还害羞？”

听到这句话之后，安安的耳根开始发烫，她推推陈亿，示意他赶紧去热身比赛。

在比赛快结束的时候，主力陈亿被对方撞倒了，他的膝盖流了很多的血，安安见状，“蹭”的一下从座位站起来，她也不管能不能到场子里面去。

陈亿是被其他队员搀扶着到医疗区的，安安蹲在陈亿旁边，看陈亿的表情，他一定是很痛。陈亿将双手抵在安安面前，他说：苏安安你闭上眼睛，你晕血。

安安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血的场面，她想起三年前的血，飞溅在她的脸上，她仿佛听见那个大叔痛苦的呻吟，还有现在陈亿“滋滋滋”的叫声。

安安闭着眼睛，卯足劲，深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陈亿，你疼不疼？

这个声音微弱、沙哑，稍不留神，这一微弱的声音就会湮灭在吵杂声中。

陈亿抵在安安眼前的手僵住了，他也不管膝盖上的伤，猛地将安安往自己的胸口搂。

“苏安安，是你在说话吗？”安安的脸抵在陈亿的胸口上，她听得见他的心跳声，安安听着他的心跳声，甚至都忘记应该要惊讶自己会说话了。接着，安安听见了陈亿的抽泣声，安安嫌弃得推开他。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安安笑他。

“苏安安，你会说话了，眼睛又瞎了是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再说了，我这不是流血了吗？”陈亿指着流血的膝盖。

安安不理他。

“苏安安，你快点多骂我两句，快点多和我说说话。”陈亿拉扯安安的头发。

旁人见陈亿“神经质”的讨骂，还以为他脑子摔坏了。

  陈亿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还一把拉起了蹲坐在地上的苏安安。他捏着安安的脸说：这才是我认识的苏安安嘛。

这一天，苏安安终于开口说话了，晚上的时候，她在日记本里写道：你知道我一直在等这样一天：我想和陈亿斗嘴，想听陈亿讲完笑话之后，放声大笑，想在篮球场上像别的女生一样为他加油助力，想和他比赛我们俩谁读英语读得比较大声，甚至想躲在一个他即将走过的角落里，大叫一声，吓得他追着我跑……我最想的是在他受伤时，问他，你疼不疼，就像我受伤的时候，他问我的一模一样。

（八）

“苏安安，你下来。”陈亿又在楼下大喊。

“今天早上就是他，现在又来了。”邻居们指着楼下的陈亿议论，而陈亿不以为然，他还是喊安安，喊得不亦乐乎。

安安下楼之后，陈亿一瘸一拐地走近安安。

安安扶着他，想起上次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他背着她去校医室的场景，那时候的他还不像现在这样高大，那天他背着她显得特别的吃力，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安安不会知道，那天陈亿是因为紧张她才会出冷汗，她更不会知道，因为那次安安受伤之后，陈亿每天都跑步、打篮球，为的是变得强壮，强壮到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可以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她。

“苏安安，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陈亿满怀期待的问她。

安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那么讨厌我？”

“因为我羡慕你，羡慕你有那么多的朋友，羡慕你有一个那么幸福的家庭，还有，那天其实也是我的生日。”安安吃惊地张大嘴巴，后知后觉。

陈亿恍然醒悟：苏安安，你说你怎么那么记仇，这事你记了多久？

“那后来……是……是因为，我变成哑巴了，你很同情我？所以才对我好的吗？”安安支支吾吾。

陈亿敲安安的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阴暗，我是希望你一直开开心心的。”

“谢谢你，陈亿。”安安心里憋着很多感谢的话想对陈亿说。

“要感谢我的话，给我讲个故事吧。”陈亿说。

看到安安疑惑的脸，陈亿补充道：讲一个小哑巴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呀，是一个叫做苏安安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