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家乡话里的伯娘该如何称呼,但这个称呼倒还是明了她与我的关系的:伯伯的妻子。
伯伯去逝很早,在我的姐妹中,应该只有我见过他,尽管我其实对他几乎没有印象。那时候的我太小,五岁吧,因为伯伯病重,跟随父亲回家乡一趟。讲起来仿佛记得有一个人躺在床上,身子侧向外,恹恹地模样。后来知道伯伯是因为癌症,早早便离开了,离世时,他最小的孩子仅仅两岁。
听父亲说,伯伯身材高大,有一米八三,脸长得如关公般大脸盘,并且很英俊。但是,因为生育父亲的爷爷早逝,所以靠生育父亲的奶奶一手养大几个孩子(大姑送人、我父亲送人)所以一直穷,也就娶不起媳妇了。可怜伯伯长相英俊且身材高大,还是有单位有工作的人(应该是测绘局),最终只能娶来自农村的、并且长相丑陋的伯娘。我真的没有夸张,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奇怪为什么会有人长成这个模样。
伯伯离世后,年仅三十来岁的伯娘与一直寡居的生育父亲的奶奶共同拉扯大了伯伯留下的五个孩子,当然我的父母每个月会寄去了足够一家人吃粮食的钱。
家乡,我们本身回去的时候太有限,再加上语言不通(完全无法沟通),伯娘与生育父亲的奶奶都不会说普通话,于是,我们是谈不上有什么感情的。
每次见面,笑笑便好,甚至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伯娘如同生育父亲的奶奶一般,也算是命苦的人了,尤其是我的堂兄堂姐堂妹们小的那些年。没有文化、没有固定收入(唯一有个伯伯有工作,还早逝),一大家子人七八口人要吃饭,想想也真的很让人发愁的。尽管有父母每个月的经济支援,但还是想得出她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的。幸而,收养父亲这家家境不错,有一个铺面。奶奶去世后,父亲再回到了这个家时,同时跟着回来的还有这个铺面,正是靠这个铺面,当堂哥长大后,便开始做生意,很快发了家。
那时候回去,伯娘的脸上,多了许多的笑容,感觉到她的生活的滋润。是啊,辛苦了这么多年,孩子们终于长大,可以挣钱了,再不是孤儿寡母的感觉。堂哥也很快地结婚生子,育了二子一女。一切,都朝着幸福的方向启航。
无论对于父亲的血源哥哥,还是生育父亲的爷爷的在天之灵,也算是一个很好的交待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唯一的男丁——堂哥,也在他三十九岁,跟随着他爷爷、他父亲的步伐离开了人世。真正诡异得可怕。(都走不过四十这道坎)
几乎从那时起,伯娘的脸上便充满了伤感。
但是,生活还是得继续。
至到侄儿长大,结婚生子,偶回去时,便可再见到伯娘脸上的笑意。
生育父亲的奶奶活到了一百零三岁方离开人世。有时候我暗自猜想,苦难有时候也会给人一些弥补吧,比如给了生育父亲的奶奶长寿。窃以为伯娘苦尽甘来,也会长寿。
没想到,伯娘却在狗年的最后几天,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愿苦了一生的伯娘,终于见到早几十年离开的伯伯时,依然可以成为一家,还有她早逝的儿子,唉,也许,也是一种团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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