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使闯上海(一)

作者: 绝世而独立CJ | 来源:发表于2018-07-25 16:40 被阅读1次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闹铃声划破了宁静的清晨,仿佛是一把锐利的匕首划伤了少女光洁的皮肤。明珠翻了个身,看看闹铃指向六点钟,又合眼睡去。

            明珠的单位  宿舍坐落在这个位于浦东新区的一个叫做“竹叶小区”的中央,窗外就是小区的健身中心,宿舍的左面是竹叶菜市场,右面是一条护城河,时光就像河水一样匆匆流走,没留下一点痕迹。一眨眼明珠来上海两年了,在这间宿舍里也住了大半年了。其实这宿舍也就是民工房,据说当时建小区时就建了四间像地震灾区一样的简易房,供建筑工人们居住。后来小区建好了,也不差这么个空地,房子就留了下来,被小区物业 租给了明珠所在民营医院的老板,三间变成了职工宿舍,还有一间变成了医院在竹叶小区的诊所。老板的经济头脑无人能敌,他能找到这样的职工宿舍,还开辟了新的市场,让明珠佩服不已。

            这个不到十平米的房间住着十来个护士,拥挤着十来张上下铺的床和一个桌子,凌乱不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任何语言到算了这里都是苍白无力的,不知要怎样描述这里的凌乱、繁琐和邋遢......

            宿舍 里有人 开始活动起床了,明珠也不得不动身起来,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下了床,来到院子里洗漱。打开宿舍的门,清晨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有点强烈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双眼。上海的早晨就是这样,中国的最东边嘛,太阳最早升起的地方,中国最富生机和活力的地方。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落,早起上班的姑娘们都争先恐后地洗漱,一个个光鲜明亮地出了大门。无论那个小小的宿舍是多么的拥挤凌乱,这些青春靓丽的白衣天使总是小区进进出出的最美丽的一道风景线。

           明珠也打着遮阳伞迎着朝阳走在去医院的路上,在小区门口,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老人推着弱小的婴儿在散步。那老人精神抖擞的,那小孩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明珠揉揉似乎还没睡醒的朦胧的双眼,低头狠狠地咬一口手中的面包,在心里暗暗地说:“我也要以饱满的精神迎接挑战,好好工作,在上海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这样想着,她加快了脚步,一边想着一天的工作流程,一边匆匆 赶路。

            不出十分钟,明珠就到了医院门口。门口正对着 一个公交站台,白领们总是手拿报纸浏览新闻,年轻人的耳朵里永远塞着耳机,学生们常常是捧着课本温习前一天晚上背的英文课文,当然所有人还在旁若无人地大口大口地吃着早餐。在上海这样快节奏的城市里 生活,最起码要学会的是一心两用,最好是一心四用,比如说在早上同一时间里干四件事情:等车,听音乐,吃早点,看报纸。公交车终于像姗姗来迟的少女,不,应该像少年,它载着一车厢的乘客快速地进站,又快速地离开 ,一位女白领没挤上去,她无奈地耸耸肩,摊开双手,仰望一下天空,那样子仿佛是在问上天该怎么办。明珠恨不得自己有辆小轿车。只有这时,她才更强烈地想拥有一辆车,其它的时候她更想在上海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

            女人终归是女人,她们爱房子像男人爱车一样,也许女人注定了渴望安定,男人却渴望流浪那样的充满激情的生活。作为一个来上海闯天下的外地女孩,明珠时刻都有“飘”的感觉,在北京那叫“北漂一族”,在上海应该就叫“东漂一族”或是“上漂一族”。在上海没有亲戚,没有什么知心朋友,没有爱人,没有住处,像一块浮萍,飘在上海这片不知是什么海的海上。仿佛走进了一个看似五彩斑斓的大麻袋,却不知道出口在哪里,未来在哪里。麻袋里拥挤着很多人,空气里漂浮着“钞票”“房子”“户口”“车”“名牌”,人们为了这些东西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地跳起来企图去抓住这些飘着的东西。在麻袋里注定是压力和劳累,肯定没有在老家生活地惬意舒适。可是,明珠又不想回到那个贫穷的地方。

            记得明珠出生时,父亲从电视上看到上海的东方明珠,当时作为上海最高的地标性的建筑,它是上海甚至是中国最璀璨的明珠。父亲当即决定给心爱的女儿取名为“明珠”,父亲希望他的女儿能在上海生活,把他也接到上海感受一下国际大都市的风采。为了女亲的这个愿望,明珠通过高考读了大专,学了高级护理专业,毕业后就来了上海。其实明珠一直想回老家慢悠悠地生活,可是每次回老家听到邻居羡慕的话语,虚荣心又占了上风,她总是讲自己在上海生活得很好。好不好,谁知道呢?只有自己知道。明珠看看医院的楼房,心里无声地飘过了一句话:又是忙碌的一天。

            走进科室,明珠仿佛觉得自己的心里像堵了一块棉花糖,又闷又腻。一看到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护士服,白色的护士帽,一闻到药味,消毒灵味,病人的大小便味,褥疮的腐臭味,明珠的心情就降到了冰点。可是为了生活,为了每个月两千来块的薪水(2008年时候在上海护士的待遇就这样),她不得不妥协,每天进进出出这家小小的医院,和各种病毒和细菌亲密接触。夜班的护士悦在治疗室里忙着加药,明珠抬头看看护士站门口的病人一览表,哦,夜里来了两个新病人,看来悦肯定是忙了一夜了。明珠很快地在护士值班室换好护士服,鞋子,戴上那瓦片似的护士帽,就开始干活了。时钟指向六点三刻,别的护士都没来,她却必须提前三刻钟做好基础护理,量好血压和血氧饱和度,等着其他资格老一些的护士来一起扫床,做晨间护理,然后交班。这点似乎是护理行业大家默认的潜规则,谁是新来的,最脏最累的活肯定是她干,只有等到再来新成员,取而代之,她才能结束这样的命运。

            女人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老话常说“十年媳妇熬成婆”,在旧社会 ,有很多童养媳就是一直生活在婆婆的欺负和压榨之下,好不容易熬成婆婆了 ,她仿佛要把自己所有受的苦和痛都要发泄到她的儿媳身上 。明珠现在就特别希望来一个实习生或者新职工,从她手中接过这些 最脏最累的活。

            走进窗明几净的护士站,首先是清点物品,明珠今天上的是责任护理第一组(简称责一),她要清点的是体温表。那一根根小小的细细的玻璃棒在她小巧的手中被清点着,这并不仅仅是点点数目这么简单的事情。要一根根仔细查看水银柱是否被甩在了35度以下,表体是否干燥,否则被护理部查出不合要求,就是接班者的差错了,被扣除奖金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更严重的事情就曾经发生在明珠的同事小风身上的,小风是典型的东北女孩,性格豪爽,做起事情来总是大大咧咧。有一次,她就疏忽地拿了一根没有甩到35度以下的体温表去给一个病人量体温。那个精明的阿婆一口咬定这体温表是刚刚给别的病人量过体温的,没有经过消毒,最后小风被投了诉,不仅扣除了奖金,还被通报批评。

            点好东西,就该把小黑板上的量血压,量血氧,量体温,换药,会阴护理,口腔护理,褥疮换药,记尿量的,记引流量的,测末梢血糖的,心电监护的病人的床号的抄到草稿本上以便记载。然后就是人人都不愿意做的口腔护理和会阴护理了,这主要是给插了胃管的病人清洁口腔,给插了尿管的病人清洁会阴,防止感染。铺无菌盘是件很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那重重的像高压锅一样的盛满无菌治疗碗的无菌容器被放在无菌柜里,旁边的盛满无菌持物钳和无菌镊子以及无菌棉球和无菌治疗巾的容器仿佛忠诚的士兵守卫在它的旁边。明珠把它们搬下来来,先是检查容器侧面的消毒孔是否被封上,然后看灭菌指示卡是否变成了三道黑色的杠,最后检查它们是否在有效期内。这三者缺少一项,就表明灭菌没达到要求。明珠把那一条条的灭菌指示卡撕下贴到每个容器的表面,写好开启的日期时间和开启人就开始铺无菌治疗盘了。拿一个白色的无菌治疗盘,端端正正放在治疗室的治疗台上,带上的一次性的薄膜手套,从消毒灵中捞出抹布,拧干,擦去无菌盘里的灰尘。这擦擦灰尘可不是像家里的擦擦桌子那样简单,明珠在医学院学习时那优雅的实习带教老师手那抹布仿佛是手拿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轻轻地呈叠瓦式拂去那怎么也看不见的灰尘。明珠在上卫校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护士的工作是这样的繁琐,铺个无菌盘经过这么多道工序竟然还没真正开始。

            她跟很多人理解的那样,护士就是打打针,发发药,换换盐水那么简单,上完夜班的话还可以白天玩一天。可是每个夜班过后,明珠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的黑眼圈总是浮现出来,那些该死的痘痘也会爬上她那光洁的皮肤。明珠抬头看一眼悦,她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摇头晃脑地背着交班的内容,从夜里12点到现在七点没有合眼,怎么记下那么一堆新病人的姓名,年龄,诊断,现病史,用药,护理等内容呢?真是辛苦她了。           明珠一眼看到时钟指向了6点55分,她赶紧加快速度铺无菌盘。无菌容器里的物品,必须用无菌持物钳夹取,无菌持物钳呢?说白了就是一个长长的镊子,放在一个高高的像高脚酒杯一样的盛满消毒溶液的无菌容器里。这无菌持物钳的用法可是很讲究的:手不能碰到钳子的下三分之一,取出时钳子不能碰“高脚酒杯”的内侧壁,取出时先把钳子末端闭合,垂直取出,不可倒置,不可碰到其他物品,不可高过自己打肩低过自己的腰。它只能用来垂直夹取无菌物品,用完后末端闭合先垂直放入“高脚酒杯”的中央,再缓缓靠在边缘。用这样的东西往无菌治疗盘里夹取治疗巾,治疗碗,止血钳,镊子,无菌棉球,可想而知这是怎么样一件麻烦的事情。夹取好东西,往两个治疗碗里分别倒上生理盐水和碘伏溶液,把治疗巾折叠好,在治疗巾外写上铺盘的时间,有效期,铺盘人的姓名,明珠就要推着治疗车出发去坐口腔护理了和会阴护理了。不,等等,对了,还要戴上消毒液,手电筒,压舌板,石蜡油棉签,黄色的感染性地垃圾桶,一次性薄膜手套,放用过的镊子等碗盘,一次性尿袋。明珠就出发了。­

            明珠来到了一床阿婆的床前,这是个倔强的老人,三个月了不肯吃一点东西,以至于身上的骨头突出,看得人心疼。尽管带了口罩,还是老远都可以闻到从她口腔中散发出一种腐臭味。明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她对这些老年病人有种深切的同情,每当有病人过世时,她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隐痛,她心里会悠悠地想:生命怎么会如此脆弱呢?这在有些护士眼里是异类,记得前几天在一个美丽的黄昏,一位103岁的危重病人去世了,护士文说:“哎,终于走了,折腾了我一个月了,累死了,明珠,你今天夜班把那个47床送走啊!”明珠还没有从103岁的阿婆那里回过神来,被文的话惊呆了。不过这些白衣天使也就是嘴上发发牢骚而已,真正的病人哪里病情 突变 ,她们第一时间跑去抢救。明珠走上前去,隔着手套拿着夹住盐水棉球的止血钳试图撬开阿婆的嘴为她做口腔护理。,可是那阿婆倔强地怎么也不肯张嘴,明珠边用压舌板去撬开他的嘴角,边学着上海话讲:“阿婆,来,侬张张嘴巴,我跟侬擦擦清爽,哎呀,臭哦!”仿佛那老太太是她的小孩,她连哄带骗好说歹说把那厚厚舌苔上的脏东西擦了干净。护理书上其实规定的是用16个棉球做口腔护理的,但是明珠几乎用掉了满满一个治疗碗的棉球给她擦得清清爽爽。­

    悲剧就像上海大街上的车祸一样不知不觉发生了,明珠被病人投诉了。听到这个始料不及的消息,震惊,无奈,烦躁,委屈一齐砸向这个弱小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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