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树的时候遇到了蛇

跳树的时候遇到了蛇

这里是亚马逊。

我下定决心要跳树了。

在美景开阔的地方，我爬上树顶，或许还能放观一下美丽的雨林。

然后我将无憾地死去。

乔木峥嵘峭拔，直指苍穹，表皮粗糙，枝桠繁多，很适合我攀登。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很高的地方，阳光透过叶隙渗入，零零星星施舍给乔木脚下的苔类、灌木。

蛙和小虫子的叫声。潮湿清新腐烂的味道。

很多生物。

选择了一颗粗实的乔木，它和其它并不挨得太近。我开始爬树。

各处都很好落脚，枝干也很有力，我正在接近阳光。

树皮上潮湿冰凉。松鼠被我吓跑了。

忽然发现，边上一排行军蚁，我便顺便歇一歇，待它们爬下去了，我再继续。

快到一半的时候，没什么力气了。

但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冰冷潮湿的气息，什么东西正在上方的枝干盘踞。

我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琥珀色球眼，黑色的细长瞳孔，显得很不通情理。

冰冷细长的信子几乎碰到我的脸。

粗壮而长的身躯包裹着鳞纹，缠绕在树枝上涌动，然后静止，与我僵持。

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

我遇到了名叫亚马逊森蚺的蟒蛇。

太大以至我真的确信这棵树确实如我先前所想，非常壮实。

几秒后我冷静下来。

这不一样。我说。虽然都是死，但我想最后看一下雨林的风景。

只有树顶才能领略到的，连绵的林浪，无际的天空，世界尽头的地方。

我同它商量。

你去树下等我，我跳下去后，死了，你可以直接开始享用。

不用更多劳力费心。

蛇似乎考虑了一下。

然后梭梭涌动的声音又开始，蛇蜿蜒着游下去了。

真是很灵性。

我于是继续爬。心思似乎更少了，心情更加轻快了，爬起来也有些力了。

我甚至愉快地从口袋里拿出了甜饼干享用了一番。

透过枝桠往下看，蟒蛇果真盘伏在树下，徘徊着缓缓游动，时不时抬起头，看看我到了哪里，何时下来。

离树顶一步之遥了。

伸出手臂就能拨开树叶，强烈的日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适应了一会，爬上了最后一步。

我从树顶小心翼翼地探出来，为眼前的美景窒息。

成群的飞鸟划过天空，不时掠过头顶，挡住些日光。亚马逊河的方向，一两朵雨云正在积聚。

碧绿的林浪随着风传到世界尽头。

毫无阻挡的，清爽的风。

我闭着眼睛，感受来自天国的清新柔风。心情开阔至无限远，几时能有这般欢喜与轻松。

我该走了。

这棵树离其它树有一些距离，我可以选择好的角度，尽量避免下落时枝杈的阻碍。

蛇也在等着我。

我该走了。

再见，亚马逊。

我咽掉最后一口甜饼干，以柔韧的树枝为跳板，纵身而下。

失重感，极速的下落，树叶划破了我的脸。

空气流动过快，潮湿刺鼻的，粗鲁地涌进肺腔，强气压真空了我，我被闭气。

十几秒钟，四周光线渐次暗下。

下坠。

失重。

冰冷的湿气。

我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钝击。

……

之后，摔在了柔软冰冷的地方。

似乎不足以致死。

耳畔是阴森的梭梭涌动的声响，身下是一具巨大的盘踞着的身躯。

几分钟后，我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又对上了那有着细长瞳孔的冷漠的眼睛。

却有些称得上温柔的神色。

它用尾巴将我轻轻地绕起来，冰凉鲜红的信子触在我脸上。

我定定地耷拉着头。

蛇又用头讨好地蹭我的脸，懒洋洋地呼吸着，尾巴在我腿上无聊地摇动，像是狗。

依然有风声，蛙鸣。

小虫子的叫声。

生机的一切，没有他人。

错落的乔木，杂乱的灌木，潮湿的气息，安静而又有很多生物的声音。

阳光避过阴翳驻在我手间。

我躺靠在蛇身上，本想再吃点饼干压惊。

却忽然放声大哭。

我是真的，很孤单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