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

一•

    她躺在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种植园里，在从藤椅上懒懒的翻了个身。她看到比尔就坐在另一边，在翻看一本书---《暗店街》。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感到很温暖。

    突然，她睁开了眼，头顶上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她呆了一呆，下意识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同时身上的被子被带动着滚动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她感到温暖的空气在渐渐褪去，透明的玻璃猛地出现了一条裂缝，随后，有层次的从四周降下，她被暴露在了空气中，慢慢的爬坐起来。

        “欢迎回来！”一个虚拟的女人出现在了她面前，五官完美，缓缓开口道：“您支付的资金已到期，现已解冻。”声音里充满了虚幻和电子，语调冰冷，但脸上的笑容倒是十分真诚。

      “现在是多少年？”她抓了抓头问到

      “2069年。”女人回答她。

      她点点头。依稀记起五十年前，她被检查出癌症。她和丈夫比尔决定进行身体和意识同步冷冻，直到癌症治疗技术成熟再被唤醒。

      “比尔呢？”她问。

      女人依旧面带笑容道：“2029年，一次价格上涨已经将他唤醒。”

      “我为什么没有被......”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后来，有人匿名支付了您继续冷冻的费用。”女人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真正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感觉在她身体里蔓延开来。

二•

      “呼-----”

    她翻身坐起，冷汗直冒。

    “嘿，你怎么了？”比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看到灯还黑着，比尔正抱着她的腿。“没事儿吧？”他问

    “没，没什么。我做了个古怪的梦。”她说

    比尔拍拍她的肩道：“快睡吧，明天还要做检查呢。”

      “什么检查？”她惊呼。

    “你胸口不痛了？”比尔吻了吻她的眼：“睡吧，一切有我在呢。”

    她终于躺回到床上。胸口有些隐隐作痛。忽然，她翻身望向窗外：“我们的花园呢？”

    没有人回应她。

三•

      “玛丽，玛丽，玛丽......”

      她被轻声唤醒，比尔紧握着她的手，眼眶通红的看着她。

      “我，我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亲爱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癌症？”她脱口而出：“我胸口长了个瘤，对不对？”

      “什，什么？”比尔显得不知所措：“什么癌症？”

  “那你的坏消息是...”她同样疑惑的问。

      “天，你从楼梯上摔下来，小腿骨折了。什么癌症？什么胸口长了个瘤？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昨晚在家里，你还跟我说......”

      比尔难以置信的盯着她：“玛丽，昨晚，我们在医院里。亲爱的，我们没回家！你......”

      “我......”

四•

    “3，2，1醒来吧！”

    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响指，而后睁开了双眼。面前是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比尔。”她轻声道。

    “什么比尔？我可不是他。”男人一身白大褂，笑眯眯的看着她道：“睡得怎么样？”

      她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还是梦吗？”

      “你做梦了？这很好，这说明我的治疗很有效果。”男人倒背着手：“怎么了？格温女士，你不会因为有价格上涨就不付钱了吧？心理医生挣钱很不容易的！”

      “价格上涨！”她尖叫到。

      “是啊，我和你丈夫商量了，他也同意了啊，你不会反悔吧......”

      “我丈夫，他在哪儿？！”她機得直拍椅子？

    “别激动嘛，他在外面等你呢。”男人面容复杂的看着她：“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

    她猛得低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架轮椅上，大腿以下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啊！------”她疯狂地尖叫起来。

五•

      “你怎么了？嘿，嘿，别叫了！”身边一个五官完美的女人推了她一把，她终于停了下来。她转头，怔怔地望着女人：“你，你是谁？”

      “我得再重复一遍吗？好吧，我叫玛丽。你的新朋友。”女人笑道。

    “那我是谁！？”她近乎疯狂地问。

    女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少来！你真的能把自己是谁忘掉？”

    她拼命点头。

    “哈哈哈......你演的真好！行了，问你个正经事儿，今晚你会来吧？”

      “去哪儿？”她一脸茫然。

    “去我的心理学讲座啊，”女人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自己压力大？正好，去听听。”

    “我刚才是睡着了？”她没有回答，自顾自地问。

      “睡着了？笑话！你刚说到治疗癌症的药物价格有了上涨，然后喝了杯龙舌兰，突然就叫了起来。谁知道你怎么回事儿？”女人睁大打了眼睛，打量新物种一般。

        她感到胸部有一阵阵灼烧，难道是酒精的缘故？她又急忙看向自己的双腿，完好无损！可她却感到腿部用不上力。

      “我为什么站不起来？”她问道。

      “鬼知道！你，坐太久了吧。”女人站起身子理了理衣领：“我先走了，到时候一定来啊！记得叫上比尔！”

      “谁是比尔？！”她挣扎着要去追上女人，无奈双腿使不上力。

      “你丈夫啊？再见！”女人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她正想喊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传来：“你的书，女士。”

      她回头，一眼看到了酒保的脸。

    “...............比尔。”她喃喃着。

      柜台上放着一本书《暗店街》

六•

      “一，二，走！”“咚---”

      “一，二，走！”“咚---”

      “医生！我妻子还有救吗？”

      “躲开，一，二，走！”“咚---”

      “我就不该......让她去什么讲座的......都怪我，我没拦住她......我不该因为价格上涨就不给她买床的......她为此生我的气......我还骂她心理有问题，真该死！可，我也是为她好啊！我有癌症，胸口长了块儿肿瘤......我想给她攒钱的......谁能想到，她去图书馆的路上，卡车会失控，碾压过她全身！真该死！......”

      “闭嘴比尔！请你出去！”五官完美的女护士厉声道，另一边，男人的脸上落满了汗珠。

      “一，二，走！”

      “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