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烟花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3期“花”专题活动。

我见过烟花在天上绽放时绚烂的模样，也目睹过黄天崎看着我一脸傻笑的表情，那是我人生中独一无二的珍贵。

“夏天，你会不会忘记我？”

18岁生日那天，黄天崎一脸神秘地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在他骑着那辆超拉风的摩托车，带着哇哇叫的我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巷子后，我们最终的目的地停在了一处荒废的天台。

“黄天崎，你搞什么鬼？”

“快闭上眼睛，等下有惊喜。”

也许是当时的兴奋有些过于明显地从他眼睛里流露出来，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大概过了一分钟那么久，再次睁开，原本空荡荡的场地不知何时摆了两箱烟花，一同多出来的还有一串漂亮的小彩灯。

“夏天，你不是一直说想看一场烟花么，趁着你今天生日就满足你这个心愿。”黄天崎看着我笑得一脸得意。

“可是，被抓住了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不会被抓住的。”

向来不靠谱的黄天崎那天就像变了一个人，他身上那种莫名的镇定让我不由自主放下心来，愿意相信他。在他点燃的刹那，烟花直冲天空，大朵大朵地在空中舒展开来，形成无数朵色彩斑斓的花，将原本黑着的夜空顿时照得亮如白昼。

黄天崎看着我，我看着烟花，很久，他声音哑哑地问了一句：“夏天，你走了以后会不会记得我？”

“会，我会永远记得你。”

没有任何犹豫，我说出了那句话。我是如此感谢黄天崎，那是一场属于我的烟花，那是他精心为我准备的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他用烟花点亮了我的18岁。

过完生日的第二天，我不得不跟着妈妈搬家去别的城市。在巷子外的梧桐树下，我告别了黄天崎。他依旧是平时那副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在他笑着说出的话里多了很多关心。

“夏天，你要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夏天，以后遇到什么事，勇敢一点，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夏天，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

“夏天，你，不要忘了我。”

黄天崎絮絮叨叨说着很多话，只有在最后一句时，他明显哽咽了。原来，他也会和我一样因为离开而难过。那天黄天崎追着我们的车一路追了好远，直到他的速度再也赶不上车的速度，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自此，茫茫人海。

坐在车上，妈妈看着我欲言又止。但我什么都没说，即使我有无数个念头想劝妈妈能不能不走了，我喜欢这个地方，我喜欢黄天崎。但是面对妈妈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庞，我知道我不能那么自私，她养了我半辈子，如今终于有人愿意接受我们母女，愿意给我们一个家，我没有任何阻止她奔向幸福的资格和权利。

妈妈找的继父是北方西安的，我在地图上量了一下，从西安到广州只有3厘米，可是我和黄天崎差的又何止仅仅是3厘米。

北方的天气我很不适应，刚入十月冷风就开始呼呼刮起。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怀念广州的温暖，怀念即使在十月份，黄天崎也会穿着大短裤带我去海边光着脚丫子捡贝壳的日子。大二时候我决定考研，经过两年日夜奋战终于成功拿到了广州一所有名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我想如果一直留在这个城市，也许有一天就能碰见黄天崎。可是中国这么大，世界这么大，纵使我走遍大街小巷，穿过各个犄角旮旯，还是再也没有见过他。

在我24岁生日那天，几个要好的朋友相约着为我庆祝生日，地址是在周鹏家的顶楼上。我明白那些朋友一直有意撮合我和周鹏，毕竟周鹏追了我整整两年，毕竟在场的这么多人里，只有我一个单身这么多年。

在顶楼上的灯亮起的那一刻，周鹏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玫瑰，深情款款地向我告白。

“夏天，我追了你两年，给我个机会，做我女朋友吧。”

我和周鹏的距离并不远，可在这一瞬间我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反而是黄天崎，那年在天台上他看着我的笑，他亲手放的烟花，他用哑哑的声音说不要忘记他的话，一幕幕清晰地在脑海中播放。周鹏追了我两年，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有个喜欢的人，六年了。

也许是等得太辛苦，也许是这一刻的气氛烘托到位，在所有人的起哄下，我接受了。被周鹏揽入怀中的那一刻，心里这么多年的坚持化为乌有：黄天崎，就这样吧，一切的一切，就这样吧。

在我答应做周鹏女朋友的第二天，学校要派学生代表出去和另一所学校进行有关某个话题的交流。我从没有想过，我会以这样的身份碰到了同样前来交流的黄天崎。在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千万无语如鲠在喉，却还是只能佯装淡定说出了“你好”两个字。

我从没有过像这么一刻痛恨命运的安排，我在他不知道的城市默默苦读了好几年，我在有可能会遇见他的城市找了他两年，结果就在我答应做了别人的女朋友，他出现了。他的左手手腕处戴着当时最流行的情侣手链。

交流结束后，校方安排一起吃饭，我借口不舒服想要逃离，就在刚出校门的一瞬间，他喊住了我。

“夏天。”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我不敢回头。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在真的遇见的那一刻，我却已经找不到理由对他倾诉。

“夏天，你忘记我了吗？我是黄天崎啊，以前我们在一个巷子里住过，我还给你放烟花来着。”

怎么可能忘记，在我和妈妈刚搬到那个巷子，人生地不熟时，是他主动带着我融入其他的小孩子，是他把我当成朋友天天带我玩，是他在我18岁的时候给了我一场盛大的烟花。

“没有忘记呢。”

转过身，我忍着即将夺眶的眼泪，对他露出了一个不知有多难看得笑容。

“真没想到，你竟然考研到了这座城市，可惜那时候我们都没有留一个联系方式，不然的话我肯定会经常找你玩。”

他说完这句话，电话响了，他对电话那头的人甜甜地叫着宝贝，又说了几句其他的便一脸满足地挂了电话。

“我女朋友打来的，今天是她生日，我得赶回去给她过生日了。夏天，把你微信给我发一下吧，以后有机会我去找你玩。”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手机没电了，他不在意地笑着摆了摆手。仿佛身份交换，六年前是我在他面前走，如今是我看着他走。

回学校的路上，我打开手机改了用了六年的烟花图像，18岁的记忆，就永远留在18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