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再也不要原谅你【结局】
“奈奈,将药王方才留的苍耳子给我”
“是”
她幼时住在十里桃林,经由折颜指点,除了精通换颜术外就是对制毒一事颇有造诣。如今也算物尽其用。
白浅为了达到目的可谓处心积虑,这三月来一直暗中研制毒药,此药毒性发作慢,凭借药王医术绝对是难以察觉。将它置于茶壶中,他每日朝会之后再亲自送由他手。
她为了不叫他起疑,自己也一道喝一杯,可每每她还来不及碰到杯口,必定就是被他以茶凉了或是太烫了等为由抢过。
以至于后来她连敷衍也不必。
第四个月上,南荒起了战事,他需要亲自平乱,她只点头,没有说话。
可自那以后,他便频繁有战事起,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不回。
他知晓她在担心什么,出门前立下毒誓,言明绝不会再碰昆仑虚一人,若有违背,短折而死。又怕白浅不信口说无凭的承诺,出征前几日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最后还是白浅一句信他解了这心结。
到第三年的春天,他才终是不再频繁外出征战。她送来的茶也好,饭食汤药点心都好,他都一定会系数收下,尽数吃净。
一直到第三年的冬日,她才知晓,这一回又是他骗了自己。一如当年的若水河畔,她计划那么久,在他眼里不过一出闹剧。他就安安静静看着你演,从不戳穿。
那一日,他自朝会归来后脸色便一直不大对,煞白而无血色,却还是强撑着说无事。甚至还有心思开口打趣。
“浅浅难得如此关心我,受宠若惊呢...”
“你到底怎么了?”
毒性不至于这么快发作...近来也不曾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他怎的突然就如此了呢?
等等.......
她筹谋良久,难道不就是想要他性命吗?事到如今,不过提前而已,无来由的心痛是什么意思... ...
“夜华,你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奈奈,去把药王喊来”
“不必”
谴退奈奈后,他只拉着白浅在床边坐下。
“就是近来操劳,有些累了...睡会就好”
“当真?你这脸色白的有些吓人...”
“无妨,浅浅是在担心我吗?能看见你为我着急,也算值得”
“你在说什么?夜华,还是让奈奈去喊药王来吧”
“不必了”
他扯出个笑容来,乖巧地躺在床上,却紧紧地握住白浅的手不肯松开。
“睡会儿就好了,浅浅,你就在这,哪都不要去好不好,我很快就会醒的,不会要你等很久的”
“好...我就在这,哪也不去,你睡吧,久一点也没事...”
“好...下午的议政不去了,左右如今的四海八荒也没什么大事”
“好,那就不去了”
“你若饿了记得叫我起来”
“嗯,你快睡吧”
“我一个人睡不踏实,浅浅,你愿意同我一起睡吗?若是不愿意”
“愿意,你往里面躺,我这回睡外侧”
“若你滚下去了如何是好”
“不会的”
他听话地往里侧挪了些许,腾出足够的位置。白浅爬上床紧紧挨着他,自然而然就被他揽入了怀。
“浅浅...我觉得好累....好累...”
“累了那就睡吧,闭上眼就睡着了”
“若是有来生就好了.....”
呢喃细语,他牢牢地将她锁在怀里,却也不过片刻就松下了劲儿,终是寐了过去。
他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像是掐着点醒过来一般。小心翼翼地起身,宽衣束发,再准备早膳。
等到他将碗筷放置好,她也就差不多醒了收拾好就上了桌。
“今日要朝会吗?”
“嗯...昨夜是不是没睡好,我夜里可是吵着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你睡觉一直很乖的”
“是吗...”
“你脸色还是很苍白,今日朝会结束了早些回来,让药王同你仔细看看知不知道”
“好。那我出门了”
“我送你”
头一回被如此对待,像梦一样。如果当初他们在九月初二完婚,没有擎苍,没有东皇钟,是不是日子就该是这样。或者比这还好。
不管他如何拒绝,她还是扶着他踏出这一揽芳华的门。
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似乎风也有些大,眼睛刺痛,心口发凉。突然间万籁俱寂,像没了听觉,可转眼又能清晰地听出自己脚步声,一声声,在长廊里回荡。
他还不想...不想这么快离开她,
他舍不得她....
都说恶有恶报,看来他的报应来了。
颓然屈膝半跪,单手撑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气息,压制不下。
猩红色的鲜血滴落在玄衣上,染成一个个水印子。他耳边沉默了半晌,良久才响起白浅的声音。
“夜华,夜华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
“夜华,我们回去,我让奈奈去喊药王,你这怎伤的这么重...”
-------夜华
他喜欢她喊他的名字,这两个字唯独从她口中出来才有意义。他不喜欢她喊他君上,冷冷冰冰的,也不知是在喊谁。
她是在担心他吗?
或许...不然为什么会皱眉,为什么眼眶里有泪。许久不曾看她为自己哭了。心满意足,这回发自真心的笑了。
“浅浅...我将阿离的元神修补好了,又用龙须木给他炼造了一具仙身,再过不久....他就该醒了...”
“阿离?那你呢?”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终是只言片语,她也机会能猜到他做了什么。
“我已经将四海八荒遗留下的隐患铲除,若无异军突起,则不会有大碍...”
“我没有问你这些,我问你,你会如何?”
“浅浅,这不是你一直求的吗?就当是毒药提前发作。是我因一己之私酿造大祸,你要报仇....合情合理....”
“原来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
想抬手给她擦擦泪,可还不及挨过她的脸,竟是重心不稳,连支撑身子的力气也没有,颓唐倒地。白浅愣了一瞬,即刻又挪近将他拥入怀。
此情此景,与当年若水如出一辙。
“你又想丢下我们母子是不是,你已经丢过我们一回了,怎么舍得又丢一次的”
“浅浅是为我哭吗?真好......”
“我求你了,你不要死好不好,你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吗...我已经没有爹娘没有哥哥了,就只剩你一个夫君,你如何狠的下心又抛下我们母子....”
她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同上回一样,说什么死者为大,要他走的安心。
他想知道答案,却又不敢问。犹犹豫豫,气力一点点散尽。
“浅浅,你爱过我吗?”
不同于上回若水的惊诧,她很是实诚,把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又翻出来。
“我爱的一直是你啊,夜华,我此前说的都是假的,我同师傅成只是为了救阿离,师傅说人言可畏所以我们才担了夫妻之名...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在俊疾山的时候是,在青丘是,在九重天也是....曾经是,现在也是....你不许死,你欠我那么多还没还呢,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
大口喘气,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眼睛再张不开,只微微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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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还戴着我送她的那对儿明月珰,真好看,果然四海八荒第一绝色这个头衔只有她担得起。唔...这长廊里风真大,都将她发丝吹乱了。
够啊,够啊,咫尺距离却像离得很远很远,手如何也够不着那一缕乱了的鬓发,再顺势将它别到而后。
嗯?为何手心突然会觉得温热?原是被她牵扯着覆上了她的脸。果然只有她最懂我。
她还在说什么呢?是抱怨吗?还是埋怨呢?今日的早膳做的的确不大好吃,昨日睡过头也没有给她做晚膳。
早知道我应该起晚些,兴许就能让她勉为其难给我束个发了。
对了,我还没告诉她,我就是她养的小黑蛇,她性子那么迷糊,想必我不提,她现在都不明白,直接就定性我是毁约了。
不想离开她...
眼前渐渐模糊,他意识一点点消散,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再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你又骗了我...你总是骗我...凭什么我想死你不让...你让我怎么办.....”
“你怎么狠的下心啊...你丢下我一次不够还要有第二次....”
“我已经不想等了....我不是你啊....我没有你那么坚强,一个人带着阿离活下去....你快点起来...别以为装死我就会原谅你了”
“我不会原谅你的,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四百年前的癫狂延续至今,青丘的姑姑一如当年在若水河畔,只守着怀中天君的仙体,不肯松手。
上一回是乐胥来同她抢,可这一回没人来抢,她却要强逼着自己镇静,亲自交出去。
一月之后,新任天君继位。直接越过大业劫难,继任登基。前任天君潜入无妄海,再未醒来。
昆仑虚谋反罪名摘落,青丘忤逆的谣言被扼杀,仅余的昆仑虚弟子全部被天君接回昆仑虚。天族三殿下连宋挂职四海水君,居于北海之滨,再未还朝。素钰之父重回南海,南海水君位由其二子继任。
数万年之后,当她的孩儿也开始喜欢上玄衣时,她才惊觉....他与他父君竟如此相似。
“夜华.....”
“娘亲.........”
“明日我们一道去无妄海看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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