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可爱粘人的猫猫狗狗，我更喜欢安静生长的植物，太热烈的依恋会让我本能地退缩，独立生长的植物却让我感受到一种通透的信任。我害怕，没有及时回应一只可爱小猫的呼唤，会让它对我失去信心。我自信，只要及时浇水、按照指引施肥，植物就会健康长大，开出绚丽的花。
但最近我发现自己错了，过去对于植物的期待，是有不切实际的地方的。没有无端端长出的花，也没有无端端枯死的叶，植物也有自己的生死循环，只是，我们常常将自己的意愿投射在植物上，按照自己的想法将树枝修剪，焦急地使用肥料催生出慌忙的花朵，转身又毫不留情地舍弃失去活力的枯枝。
我曾期待植物长生不死、按时开花，一直陪伴在我身旁。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大黑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它曾出现过，后来，它越来越老，我还没长大，它就老去了。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只要是活着的动物，早晚都会有死去的一天，先是大黑狗，然后是邻居家的小花猫，再后来，是花丛里发现的奄奄一息的麻雀。动物不能跨越的时间之河，我曾以为植物天然地可以永恒。
我没见过一百岁的狗，但看到过一百多岁的老树，数人不能合抱的参天大树里，藏着时间的秘密。直到有一天，我去参观朋友的农场，其中一处的景色吸引了我。长条的花圃里，五颜六色的花肆意盛开，争奇斗艳，从两条花圃中走经过，就好像置身于花丛之中，左拥右抱的感觉让人飘飘然。我好奇地问朋友，这是什么花，朋友得意地说，“是百日草，很好养，花期过了之后还可以做肥料”。听完，我的心有些沉，百日草？是指这种花只能盛开一次，然后便得“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吗？后来与朋友的对话也验证了我的直觉，这种花开完之后就得连根拔起处理掉，来年合适的时候重新栽种一遍。这是我第一次为一种花感到悲哀。
这些年来，在我手上“香消玉殒”的花并不少，我总以为是自己没有好好养护，才导致了它们的离去，殊不知，有些花的一生，就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我曾期待的花开花谢，绿叶不改，原来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渐渐地，我不再自责，也会按时浇水、施肥、驱虫，但红花绿叶，是可以随时离我而去的。
或许，我将对塑料花的期待，安放在了真花之上，带来了生命活力的植物，自然也会有能量渐少的时候。张爱玲在散文《花落的声音》中写道，“这个世界，每天似乎都能听到花落的声音。像樱、梨、桃这样轻柔飘逸的花，我从不将它们的谢落看作一种死亡。它们只是在风的轻唤声中，觉悟到自己曾经是有翅膀的天使，它们便试着挣脱枝头，试着飞，轻轻地就飞了出去……”樱花、梨花、桃花轻轻地飞舞着离去，而茶花、木棉花、鸡蛋花，则完整地倔强地不容分说地落下，“啪——”是它们留给世人的告别。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林黛玉惋惜着，将花儿埋葬，告别它的一生。花儿会一遍一遍地落下，然后，花树也会一点一点地减少它的能量，或许，多少个春秋之后，也会像花儿一样，轻轻飞落。想到这里，更加珍惜与每一个生命相处的时光，一天不算短，十年不算长，就这样，静静地看每一个生命生长、盛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