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

    那一世我为飞鸟，食鱼为生。在空中飞翔，临近一片水域。也就是在那，我遇见了她，她为一条金鱼。

    我伏身掠下，在水面划起一条白练，我的喙在接触到水面的刹那间亲吻到了她的鱼鳞。一阵水浪拍来，她从我的嘴下游走。我拍浪而起，离开了水面。

    一切平静，貌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打那以后，每日捕食都能看见她的身影，而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都让她逃脱。但这却让我执拗的心不由得高昂起来，我一定要捉住她。

    我落在水面上一根浮木，静静地看着水下的她，她就那样静静的徜徉在水光之中。不知不觉我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趣，或许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擦身而过不是凑巧，而是天意。至此她的身影便留在了我的生命之中。

       每天站在浮木上看着她的身影，而她对我总是似识非识，时而陌生，时而熟悉。而我却不在意，仿佛每天能见到她，就是一种幸福。

    慢慢地，我心中产生一个疑问，她认识我吗？我在心中无数次的问着。这个答案我不知道，但我很享受每天这样看着她，并奢望能在她的生命里同样留下我的身影。

    我下定决心要将她纳为我的妃子，很可笑，一只鸟要纳一条鱼为妃子。我被同伴嘲笑，同样我也给我的家族带来耻辱。就这样，我作为另类被驱逐去了家族。

    我不知道去哪里，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飞到那边湖面。我明白了，我要守护着她。每天清早我都会迫不及待的睁开眼，飞到湖面上寻找她的身影。当我看到她时，心中的喜悦是那么的莫名说不出口。随后我会将嘴中的木棍扔在湖面上，静静地立在树棍上，守护着她。

    一天，一只不开眼的飞鸟想要吃她。我与他奋力抗争，一番搏斗后。鲜血染红了我洁白的羽毛，我的冠羽也被撕扯下来，但我却保护住了她。

    “有本事，你别吃鱼！”这是那只鸟逃走时冲我吼得那句话，这句话却深深印进我的心里。

    别吃鱼，别吃鱼，别吃鱼。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中，我真的可以为了她不吃鱼吗？我可以的，我在心中呐喊。

    我离开了她，但却没有忘记她。我要改变，等我做到不吃鱼再回来见她。但我还是会每天清早去湖面上匆匆地看她一眼，假装不经意，但又十分在意。

    说实话，草真的很难吃。我一点一点去适应，尽量不去想鱼的味道。但呕吐，恶心，一直是我这几日来最大的感受。对我来说不吃鱼真的很难做到，无论我怎么坚持。可如果我克服不了吃鱼这一天性，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把她吃掉。

    于是，我选择了死亡。既然命运注定没有交集，那么就来世做一条鱼。我落在一跟临近水面的树枝上，可以依稀看到她的身影。就这样我慢慢走向死亡，仿佛依稀间我看到了自己的来生，一条鱼，一条伴生于她的鱼。

    “你这样值得吗？”一道声音落在我的耳中，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位仙君。

    “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我费力地睁开双眼看着他回答道。

    “那你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吃又吃不得。”仙君飘落在我的眼前，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点，刹那间我仿佛得到永生，逃离出死神的枷锁。

    “我只想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我的身影。”我看着她淡淡地笑道。

    “那好，我来帮你。”随后那声音便消散在天地水面之间。

    香美的鱼饵散发着阵阵诱人气息，我站在浮木上看着那晃动的浮标，心中想着只要她不去就好了。事与愿违，她仿佛被那鱼饵香气吸引住了，慢慢地向那里靠近。

    笨蛋！我大声喊道，可她却怎么也听不到。我的心一下吊了起来，紧张的看着那个鱼饵。我使劲扑棱着翅膀，飞到她上空，想要把她惊走。可她却仿佛失去了心神，全然不顾，咬上了那致命的鱼饵，剧烈的疼痛使她拼命的挣扎，血丝从嘴角流出，染红了水面。

    那一刻，我的心好痛，好痛。我全然不顾飞出，拼命的咬住鱼线。使劲地扭扯身体，与那钓鱼人拼命争夺。她是我的，我的全部。我还没有得到答案，我还没有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我的身影，你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鱼线勒着我的嘴，一点点的拉出，白色的鱼线变成了红色。不论我怎么拼命，却怎么也抵抗不过那索命的鱼钩，直到她被拉出了水面。

    “不...”我痛彻心扉的叫喊着，离开了水她便死路一条啊，而我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自知如此无果的我松开鱼线，恨意愤怒充满眼瞳，转身飞向那钓鱼人，准备鱼死网破。

    嗖的一声，只觉得胸膛一阵凉意，一枝竹箭穿透心脏。眼中的生机慢慢涣散而去，身子无力地坠向水面。

    在坠下的那刻，我却看见她因为我而得救重新回到了水中，从我身边游过，却并未为我停下脚步。

    那钓鱼人摇了摇头，身形一变，赫然是那仙君。扭头对着我的游魂说道：“看来，你是错的，你是不会她的生命中留下你的身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愤愤问道。

    “只想让你放弃，想让你知道你不可能留在她的生命之中。跟我走吧，难得你有一颗执着的心。”仙君惋惜道，似乎他也为我的执着感动。

    我的心中充满失落，跟着他走了。路过那片水域，我看见她在我的尸体旁不停地徘徊。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地为我的爱情道别。

    转身而过时，我却突然发现在她的眼角有滴泪珠。她哭了！她竟然哭了！她竟然为我哭了！

    我震惊了，我止住身子，叫停仙君。“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她哭了，她为我哭了。”我央求着。

    “哭了？鱼怎么会哭，那只不过是你眼中的泪珠吧！”仙君说道。

    “不！我不管！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再次去验证一次，哪怕是为了让我死心！”我哭成一泪人。

    “唉...罢了罢了”他拂袖一挥。

    我重新复活过来，化为飞鸟又像往常一样，停在浮木上，静静地看着她，而她却依旧不认识我了。

    “那难道真的不是泪，只是我眼中之泪吗？是我多情了吗？”我心中念叨，看着她，想要让她给我一个答案。

    日子依旧如常，她也一日如一日畅游，只是苦了我这相思之人。突然一日，我将那一份犹豫化为坚定。

    “出来，我要见你。”我对天空大声喊道。

    “你想通了？”仙君幻化在我身旁。

    “不!我要变成一条鱼。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我求道。

    “你可要想好，若要成鱼，可就放弃这天空的自由，也就放弃了跟随我的机缘。”仙君一脸郑重。

    “我想好了！”我同样一脸凝重。

    他玉掸一挥，我化为一条鱼落入水中。我终于可以面对面地看着她，这么近。我从未这么近地与她相视，没有空气的阻挡，我仔细地着她的一丝一毫。

    但当我变成鱼的那刻，我心中的谜底也明悟了，原来鱼只有三秒的记忆。我心中一阵痛意。想不到，我变成鱼后，她在我脑海中只能存在三秒，而我也只能在她生命中停留三秒。

    三秒过后，她便消失在我的生命之中，从此她是她，我是我，我两便形同路人。

    三秒，只有三秒。我游到她的身边。

    第一秒：“我是那只飞鸟，就以前天天想要吃你的那只笨鸟。却没有想到，一直想要吃鱼的我竟然让你的身影留在了我的生命之中。”

    第二秒：“那笨鸟最后还以自己的生命救了你，只因为想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他的身影。”

    第三秒：“我爱你。再见。”

    三秒瞬间即逝，我静静的说完，感受着她在我脑海里一点点消失。在记忆完全消失时，我游了上去，吻在了她的唇上。

    眼中一阵迷茫，看着眼前陌生的同类，我扭身向深处游去，在我游去的背后，我永远不知道，在我离去的那刻，她落下了泪，她哭了，她真的哭了。

    那一年我还是飞鸟，她是一条金鱼。鱼只有三秒的记忆，而我只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三秒的身影，但我觉得足以。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爱情。总是那么不让人实心满意，可或许又正是因为这份不完美，才让爱情更完美。

    当我离开那一刻才明白，爱不需要多说，不需要相守。只要爱过就不曾后悔，就可以在离去忘记的那刻，冲着天空无悔地大声喊道，她！我爱过！

    既然选择忘记，那就在心里阳光晒不到的地方，自己不曾触碰的地方将它埋起来，不去触碰，不去回忆，带着它走向生命的终点，也图得一个死得同穴。

    这一刻，我不再是飞鸟，同样化为金鱼，与她一同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