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有节奏的刮着,发出渍渍渍的声响。我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钟。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下,黑暗中摸寻到手机,上边沾满了水,于是,我用手将内衣一角卷起,准备擦拭它。突然,车子向左摆动,只听见司机师傅说:“只答哈哪来这么多半挂车,把我还弄难受滴。”出租车被两辆红色半挂车夹在中间已经有十几分钟。师傅想超车,试探了好几次,每次将车头探出,前边就会亮起白光,无奈只能先将车头收回来,伺机再动。“到了吗?xx,今晚的雨好大好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手机擦拭干,打开微信,女朋友发来消息。车窗外漆黑一片,我将车窗缓缓摇下来,只留有一根手指的宽度,雨随着极速的风刮了进来,好冷,又快速摇上车窗,哆嗦几下身体之后又归于平静。我拿起手机仓促回了句,“好,快到了。”手机的灯光打到前边座椅的靠垫,男性生殖几个红色大字跃然眼前,尿频,尿急,阳痿,包皮过长几个蓝色小字更是清晰可见。正当我回忆起我的包皮手术时,师傅又一次将车头探了出去,这次没有发现前边有白光打过来,师傅一脚油门,终于逃离了那里。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把光打在座位上,找到刚才从集市上买来的水煎包,和我的手掌般大小,拿起一个直接塞进嘴里,便使劲嚼了起来,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我开始打嗝,才停止了想吃它的念头。除了水煎包,座位上还有油糕,饸饹,蜂蜜棕。这些东西都是小时候在集市上最爱吃的美食,如今常年呆在外边,你不想它,还真觉得没什么,可你一旦碰上它们,便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高铁到达岐山站,我下车,外边漆黑一片,雨打到伞上能砸出声音,啪啪啪。我跟在人群后边,加快脚步。走出来,“眉县走不走,蔡家坡走不走,五丈原走不走。”这些拉客的司机用方言叫喊着,亲切而又陌生。我在伞下点着一根烟,思索片刻,决定在高铁站吃饭。于是,穿过偌大的广场,脚踩下去,每一步都能激起一片水花。冷风从身上拂过,刺进骨头。前边有灯光的地方,周围搭起了帐篷,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车辆把这里围堵的水泄不通,“你在哪里师傅,我到搭帐篷的地方了。”一位穿着红色上衣,黑色牛仔裤的女孩未打伞在雨中对着手机大喊着,她在找寻她叫的车,可这地儿,车辆都已经困在这里,想挪移出来,难上加难。借着微弱的灯光,女孩的头发粘在两颊。我回头看了一眼,便踏进了帐篷中。
一辆老式自行车上架着高高的支架,支架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拉丝糖,这会儿,大爷正在耐心整理支架上的货物。远处传来几声念经颂佛的声音,迷幻而又耐人寻味。右边的帐篷里卖的有蛋糕点心,锅巴,干果等。中间狭窄的人行道里行人稀少,个个撑着伞。我上了台阶,找到经常来的那家面皮店,进门朝着身材瘦小,秃顶的老板要了份擀面皮。坐下,瞅了瞅旁边,身材肥硕的老板娘正趴着桌子上望着门外发呆,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令人好生羡慕。
我问老板,“这是啥交流会?”
老板答,“庙上的,叫五星会,打我小时候就已经有了,好几十年了。”
这个交流会还蛮有历史的。
面皮来了,我拔出筷子挑起一大块塞进嘴里,三四下,面皮已被我吃到见底。付了四块钱,告别了老板,打听好吃的地方怎么走。便又再一次踏进了雨里。沿着中间人行道走着,右边全是卖吃的,砂锅肉,凉皮,饸饹,蜂蜜棕,水煎包,臭豆腐,辣条,饮料,泡馍,面条,烙饼。这其中,有几个摊主卖的东西是一样的,像蜂蜜棕,水煎包,面皮这些在宝鸡人眼里司空见惯的美食,在这里走几步碰见一个,走几步碰见一个。他们都正襟危坐,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在跟着你动,嘴里还吆喝着,“吃咧么,么吃来只打坐。”我要了一份饸饹,准备带给母亲,大妈调的时候,专门让她多了放些芥末油和辣椒。看见这些美食,我早已经按耐不住自己,便开始买了起来。水煎包一个一块,来五个。油糕一个一块,来五个。各种奇葩饼,每样来一个。走到前边天安门跟前,手里已经拎了好多东西,伞拿不住,索性就合了起来,手伸进白色塑料袋子里抓起一个油糕全部塞进嘴里,牙一咬,油糕里边的液体流了出来,又面又甜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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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路边叫好了车,司机师傅未到,淋着雨,一口气把所有的油糕全部吃进肚子。“师傅,你到哪里了?我在前边的台子下边,中间位置,马路右边,你下来的时候慢点,应该会看到我。”我有点不耐烦了,便打通了师傅的电话,师傅在那边支支吾吾。听口音,像是上了年纪的人。他在电话里肯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描述的台子不够形象,但是一提到天安门,他就能立马知道位置。第二件事,线上的终点位置一口价50块钱,不能讨价还价。小地方会有小地方的规矩,当地人会想着法引诱你,直到你答应,他们像赚了大便宜似的,高兴的笑着,把你伺候的跟个大爷一般,其实真正算下来,他们无非就利用规矩多得了几块钱而已,竟也会变成这样。现实中这样的人多得是,这些人同时还有个毛病,自私自利,说的多做的少。
像这样的交流会,上了初中便很少去,回忆中的这些美食都停留在了小学六年级以前。那时候,都是父母带着我去的,矮小的身体挤在人流中用小小的手死死的拽着父母的手,生怕自己被别人拐走。我忘记母亲给我讲了多少遍小孩被拐走的事了,但我天生似乎有一种抵御诱惑的本领,只要我拉紧母亲的手,不要东张希望,紧跟母亲的步伐,就不会走丢。于是,我便抬头望望天空。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天上飞,戴着帽子,双手握着超级大的伞把。只要嗡嗡作响的机器声响起,天空就飘起了黄色,白色,蓝色纸张,一会儿过来了,一会儿过去了,始终在这密集的人群上头盘旋。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自己也能飞上天去,俯视这些乌泱泱的人群。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天上的人都是被雇佣来发传单的,传单上印着电器产品的介绍以及门店地址。
母亲爱吃交流会上的饸饹和面皮,我却对面皮更感兴趣。虽然,现在我记不清那种味道,但提起交流会上的面皮,我绝对会竖起大拇指,称赞有加,那可是我记忆深处的美食啊!还是我平生第一次去到那么远的城镇吃到的。
往坡上走,有庙的地方也会有交流会,那是一种庆祝,往往选的时间点都具有历史意义。时过境迁,我已经忘记庙会的名字。但我深刻记得我在那里吃到过平生最好吃的蜂蜜粽子,甜甜的,还是甜甜的。那座庙坐落在沟底,处在四个村子的交界处,周围的村民每到庙会都会前来逛逛,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和小孩,年轻人来这地方无非就是打发时间。沿着沟底一直朝着山的方向走,就会到外公的家里,那碗甜甜的粽子就是我舅妈给我买的。外公家从山里搬下来也有数十年之久,自从我上了初中也没怎么去过,前年过年回家,去过一次,庙已经没了,原来盖寺庙的地方全都种上了绿植,全都是杨树,跟我外公老家地里种的树是同一个品种。
人呢,总喜欢在前进的时候回头望望,累了的时候回头看看,望望之后,还能回来,那就是幸福的。
“你看看到地方了没,这大晚上的,周围啥都看不见。”司机师傅放慢速度,雨刮器却不停的刮着。“到了,到了。”我贴着玻璃窗向四周瞧瞧,没错,到家了。司机掉头,开了一会。我再看的时候,发现还未到家。司机又掉头向前走了会儿,才到的家。
师傅没经过我同意,点了线下付款,我和他掰扯了会儿,发现不起任何作用,果断付了50块钱。
等我到家之后,才发现伞落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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