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亡魂

  我是一个胆大的无神论者，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在独居的深夜写这种带神鬼迷信的散文，按照民间的说法，头七回魂，家里的至亲之人是能感觉到或是看到的，而我今天所讲的，便是我外婆头七后、我舅妈遇鬼的灵异事件，尽管是听我妈口述而来，但是她描述的那个场景和画面足够吓得小姑娘不敢出被窝，而我之所以不惧怕鬼怪，一是当过兵，露宿过山野坟地，胆子大，二是觉得人心要比传说中的狰狞幻影更令人恐怖，鬼怪上来就会把你拉进惊悚可怕的处境中，而人，却懂得伪装和铺垫。

    外婆走的很突然，一场荒唐离奇的车祸带走了这位唠叨、心善的老太太，当我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外婆已经睡在盖着帷布的冰棺里了，灵堂很大，两边都散坐着前来悼念的亲戚，我行礼祭拜后便起身去找母亲，她身体一向孱弱，以前还经常犯头痛的毛病，我生怕她悲伤过度会有什么闪失，母亲坐在灵堂里的一条长椅上，整个人虚弱且疲惫，我知道她肯定没吃饭，于是我把包里的饼干拿出来，她吃了两块就停下来抹眼泪，我握着她的手，缓缓抚着她的后背，劝她不要悲伤，我给她拿了一瓶水，平复一会心情后便开始跟我讲外婆去世时的细节，那辆几近龟速的小车将外婆撞到在地后，外婆便再也没有站起来了，甚至没来得及和身边的人说上一句临终遗言，说到这里，母亲又开始抽泣，觉得连床前尽孝的机会都没有，多少有些遗憾，随后又开始跟我讲起外婆的近况回忆，讲到舅妈与外婆的婆媳，母亲只用“不好”两字简单带过，但我知道，这其中大有关系。

  外公走后没多久，舅舅家就被拆迁征收了，于是外婆也跟着舅舅一家三口住到了城里，婆媳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免不了争执吵闹，唠叨心善的婆婆遇着强势霸道的儿媳，结果可想而知，隔三差五，外婆就被气的往大姨家跑，可住了没几天，心里头又开始惦记着宝贝孙女：芊芊（舅舅女儿）应该放学了，不知道翠娥（舅妈）做饭没有。每每听到外婆这样自顾自的念叨，大姨便叫我妈去做舅舅、舅妈的工作，让他们把外婆接回去，不过每次都是舅舅来给外婆搭台阶，后来舅妈与外婆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在我妈和我大姨的商量下，只好给外婆重新租了一间房，可外婆却依旧舍不得舅舅一家，老人家有点什么零食零嘴就想着先给孙女送去，可心里想着是儿媳能开口让自己留下，不过舅妈却过于狠心，不仅没有好脸色，还让芊芊也尽量疏远她，老人家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先是骂，然后又哭，最后只能找两个女儿哭诉，吐上几大碗酸水，若是两个女儿不得空，就只能一个人到处溜达散心，于是，这位被迫孤独的老人，就在那个下午的十字路口以痛心的方式悄然离开了。

  所以，外婆的死，从某个角度上说，舅妈有很大一部分责任，而舅妈身上所发生的灵异事件也似乎验证了这一点，外婆入土后的第二天，傍晚时分，舅妈左手的中指与食指中间便莫名出现血迹，舅妈以为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弄破了皮，结果洗干净检查，却没有一处伤口，也没有丝毫疼痛感，舅妈以为是从厨房沾到了血迹，也就没有放心上，结果不一会，血迹又显现了出来，这下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把舅舅喊过来后再次检查，也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伤痕，而当天家里也没有杀鸡宰鱼，那么血是从何而来呢？接着第二天，舅舅去收衣服，当路过沙发的时候，竟发现了一连串新鲜的血迹，很显然，这血肯定是家里人的，但不一定是“人”的，不仅如此，那几天，外婆的手机也莫名其妙的响，因为手机是放在我妈那边的，所以我妈记得很清楚，唯独那几天发出怪响，按照说法，枉死之人会带着死后的模样回到阳间，留下一些痕迹和动静，而外婆是因车祸而亡，属枉死之一，不由让人细思极恐。

    虽说，我不相信有鬼神乱力这回事，但我对此却心存敬畏，因为这种东西是一种流传已久的民间俗仰，人们传它、信它，自有它存在的现实意义，换而言之，倘若我舅妈相信回魂这一说法，也许对我外婆也就不那么刻薄了，可逝者长已矣，如今醒悟、悔过也没有丝毫意义，唯有虔诚的祭拜，以取得老人家在天之灵的谅解，不过按照外婆的性子，她也许从未跟这个强势霸道的儿媳真的计较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