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彩金

迟到的彩金

文/秦逐鹿

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把钩子，能直接伸进男人的心里，勾出灵魂......

这是马伟见过的，最不敢直视的女人。女人衣服穿得很少，近乎赤裸，现在还像鬼魂一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伸开双臂，借着酒劲，想要去搂抱这个魔幻般的精灵，却一头闯在了行道树上，因酒精而像填塞了木头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马伟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自言自语骂道："不是东西！这是哥们的女人，我怎么能有这样龌龊的想法？"，其实，那女人看他的时候，就像看屋里的一件摆设，他在对方眼里，不像一件活物。

但马伟并不生气。

今天，他意外接到阔别了十多年的小伙伴宫得高的电话，叫他去平时只能仰望的帝都大酒店吃饭。宫得高和他一起从那贫穷的小山村出来混时，两人一起睡大街，一起捡垃圾，一个馒头分着吃......后来，宫得高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不辞而别。再后来，听说宫得高发了，成了家乡的骄傲，但马伟再也没见过他。

马伟到达酒店时，早有宫得高的手下在那里等候了。他随着那人，上了电梯，来到灯壁辉煌的包房，他的心情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可惜他却不知道刘姥姥是谁。

今天的饭局，马伟处处透着陌生，除了桌上的饭菜多数叫不出名字外，在座的人他也只认识宫得高，在座的不是这样总，就是那样总，他只觉得自己眼睛发肿。酒过三巡，气氛却索然无味，宫得高见状，突然提议马伟说几个段子。

这马伟自小特能说段子，尤其是荤段子，肚子里总是有说不完的荤段子，常使宫得高笑得抽筋。这样的场合，马伟却不敢乱说。人生很奇怪，有时，满桌的山珍海味，够丰盛，够气派，却油腻了点，如果此时上了一道农家老土酸菜，虽然格格不入，对于喝酒的人来说，自必是惊喜，人人喜爱。

宫得高深谙应酬之道，不断鼓励马伟来一段。马伟被逼不过，干了一大杯酒，胆气顿生，瞬间舌绽莲花，一个个荤段子，加上他滑稽的，与这豪华环境极不相称的衣装，像一发发炮弹，击打着这些麻木的，所谓高雅的灵魂。饭局气氛一下活跃起来，一个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酒意顷刻间爆发，痛快淋漓。

饭局在愉快的气氛中终于落幕，那些总们一个个东倒西歪被手下扶走，却没有一个再去管马伟。仿佛他是个一次性道具，他们从他身上取走了荤段子带来的欢乐，他就成了荤段子的包装纸，被胡乱扔在了包房里。坐在好友宫得高旁边的那个长着勾魂眼睛的女人，竟然没有和宫得高一起走，而是和另外一个总，马伟眼睛里差点喷火，却无可奈何。

但马伟却是兴奋的、自豪的，被宫大老板邀请赴宴，这是许多人都盼望的！明天和那些平时看不起他的人有得说了，他不是穷酸，他有一个富豪朋友，还是儿时的伙伴，一起出来闯天下，只不过自己目前还没走鸿运而已，最少可以带来半年的荣耀。最重要的是他的女友烟烟，有了这段非同一般的经历，她的父母不会再瞧不起自己了，至少也要高看一眼。

第二天，马伟虽然头痛欲裂，还有那双驱赶不去的勾魂眼睛，象牛绳一样紧紧牵着他的鼻子，他沉浸在兴奋中。突然，电话响起，他按下了接听键，刚喂了一声，脸上立刻像被电击一样，僵住了！

宫得高死了！昨晚死的，死因醉酒！同时醉死的还有另外一人。

马伟悲痛地和老家来的人处理了宫得高的后事，却接到了一份处罚决定。原来，那个不知名的死者家属，把那晚参与喝酒的人告上了法庭，要求赔偿。那个不知名的总，早已负债累累。他一死，他的妻子生活无依无靠，提出了高额赔偿。那晚参与喝酒的人赔那点钱倒没什么，对马伟来说，可是大事了。

马伟花了一笔对他来说不菲的赔款，知道了死者的名字：田长寿。这名字让马伟郁闷了很久。但很快他的麻烦降临了。

因为下个月就要去烟烟家提亲。

烟烟的父母本来死活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奈何烟烟寻死觅活，非马伟不嫁。烟烟是一个落后农村的姑娘，父母说马伟拿不出15万彩礼钱，门都不许进。最后期限是下月18日。马伟玩了命一样的工作，每天只吃足以维持生命的简单饭菜，终于凑足了这笔钱，准备下月就到烟烟家提亲。

烟烟是一个纯情天真的苗族姑娘，她对马伟说：“你不来我不嫁，父母逼我，有死而已。”，话语简短，神情坚定。烟烟是马伟进村收山货时认识的，当时，马伟误触一窝马蜂，被蛰得满地打滚，恰逢烟烟经过，用一种草药替他疗伤，随后，二人情愫暗生，竟难舍难分起来。

五年过去了，当初烟烟的父母扔下的那句话催促着马伟奋斗。马伟指天发誓，对烟烟说，五年后，我一定娶你。五年了，烟烟为等马伟，已经29岁，在那个山村，已经是没有人要的大龄姑娘了。烟烟的父母也多次来信催促马伟，如果拿不出15万，就不要耽误我家姑娘了。最后，因为烟烟年龄大了，她父母不是催促，而是逼迫了，叫马伟赶快拿钱去娶烟烟。

终于，马伟筹足了钱，意外却发生了，一顿酒喝掉了10多万。眼看时间到了，他却不敢去烟烟家了，他天天处在苦闷中，每日借酒浇愁，却忘记了正是因为这酒，才把他弄到这样的地步。

奇怪的是，半年过去了，烟烟家那边却毫无动静，也没有来信了。马伟想，也许，烟烟的父母早把他嫁了。

突然有一天，一个端庄秀丽的女人找到了马伟，她自称是宫得高的妻子。她说宫得高死后，她做了一个梦，说是一个好友，因为丈夫而背负巨额债务，要她来帮忙他度过难关。

马伟面对好友的妻子，却不愿说出实情。那女人却坚信丈夫不会骗他，马伟怎么也不愿说实话，说他自己过得很好，并未欠债。

宫得高的妻子不由分说，留下20万离开了，说是借给马伟经商，五年后还。又是五年，马伟愣住了。

有了钱，马伟一想，先娶了烟烟，五年后这笔钱应该还得上。于是他带着钱，踏上了去烟烟家的路。到了烟烟家，烟烟的父亲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带着马伟向深山走去，到了地点，马伟差点昏死过去。

一座孤坟，烟烟的父亲指着那坟墓说，烟烟在里面......原来，烟烟久等马伟不来，一时想不开，竟寻了短见。马伟哭昏在地，他拿出钱，对烟烟的父亲说，这是你们要的钱，都拿去吧，是你们害死了她。

烟烟的父亲冷冷说，你这个不守信的窝囊废，我们不是稀罕你的钱，定了这个数目，算算你拿得起，目的是考验你对我们家烟烟的真心，谁知......

说完，这个朴实的老人流下了泪水。

烟烟的父母死活不要马伟留下的钱，马伟说，烟烟死了，我就是你们的儿，你们先收下吧。我要陪烟烟一年，我要为她守墓，如果你们实在不要，五年后帮我还给一个女人，说着写下了宫得高妻子的姓名和联系电话。

烟烟的父母疑惑地看着马伟，一个女人？

马伟也不解释，向烟烟的父母要了一床草席，上山去了......

一周后，村民惊奇的发现，烟烟的墓旁，多了一座新坟，墓前立着三个酒瓶，却没有一个字。墓后，人们发现，有一块石板，下面压着120元钱，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路过的好心人帮我把门关上，我要好好陪伴妻子，永远不出来了！那点钱，算是一点酬劳，且勿嫌少！

往里一看，里面一具男尸，已腐烂得臭不可闻，看衣装，正是马伟。

村民们封上了墓，看着墓前的三个酒瓶，不明所以，却为这份伟大的爱情流下了泪！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