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又一两周过去，破破来找小气球的次数更多了，只是现在，再也不需要每次都拉上豆豆了。
豆豆当然也“识趣”地给他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倒是每次都会开玩笑地叫小气球“嫂子”，破破在旁边的时候，总是假装吃醋似的质问豆豆：“你都从来没叫过我哥哥呢，怎么就先叫起嫂子来了？”
豆豆不接这茬儿，每次还是嫂子嫂子的叫着，小气球开始还挠豆豆痒痒，谁知当时豆豆总是嚷嚷着投降，下次还是嫂子嫂子叫个不停，一来二去次数多了，连李教授都不知怎么听说了。
据豆豆说，李教授并没有反对，反而开心地问一旁的破破，“小气球是个好女孩儿，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她领到家里来？”破破总是说，“快了。”
果然，这天豆豆催着李教授把今天的课调整到明天，豆豆和小气球还有班上的几个学生一起，下午就到豆豆家里忙起来，准备好好给李教授过个生日。
破破也带着和他一起做项目的三个好哥们回了家，一见到小气球就拉她过来跟好哥们介绍：
“瞧，看好了，这就是我常跟你们说的‘嫂子’，以后都记住啦！”
“哎呦喂，嫂子真漂亮！”
“嫂子就是文学系的系花徐倩？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小气球不好意思地捂嘴笑了，“叫我小气球就行！”
“不敢不敢，我还是叫嫂子吧，省得某人公报私仇，明天再给我多派点儿活儿！我可不就没时间陪我家那个看电影了？”说着，斜眼看了看破破。
“哈哈哈哈——”在场的人都被逗笑了。
“寿星来咯！”豆豆清脆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哇哦——”这还是平时一脸严肃、白衬衫一步裙的李教授么？一袭淡蓝色薄纱，松松挽起的齐肩秀发随着轻盈步子轻轻拍打着略微发福的圆润肩头。
李教授自己也被大家瞪大的眼球看得脸颊微红，微微低眉的瞬间，一袭秋韵更让大家啧啧称赞，尤其是平时看惯了李教授一脸严肃模样的小气球和一众同学。
“豆豆，我都说了，就是过个生日，没必要弄得这么隆重。”李教授微笑着，歪头对豆豆小声耳语。
“挺好的呀，你看你把大家惊艳的！”豆豆照旧跟着李教授身后，一起走到放着蛋糕的餐桌前。
“大家做，来来来，都坐都坐，”李教授开心地说，大家也都纷纷入席，“很高兴大家今天能来，我先敬大家一杯，”李教授说着，端起自己的高脚杯一饮而尽。
“哇哦，李老师，您完全不是我们平时见到的样子呀，这画风反差得也太大了吧？”一个学生忍不住先说。
“那可不，”端着餐盘走进来的破破爸爸回答，“想当年，你们的李老师那可是——”
“老许，别说了，”李教授突然说，“我这么多学生在，提那些做什么。”说着，放下酒杯坐下，未低着头，一副羞涩的模样，与刚才别无二致，脸颊晕起一抹微红，少女一般，映着红酒杯和旁边的烛光，美得不可方物。
“还不让说了？好好好，大家吃饭吧，边吃边聊。”破破爸爸把餐盘送到李教授面前放下，自己也挨着坐下了。随后，家里吴阿姨纷纷给大家送上餐前甜点、牛排、淡汤。
“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破破爸爸一脸神秘地悄悄对李教授说。
小气球看着，眼角有些湿润了，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爸妈和眼前这对异常恩爱的李教授夫妻，都过得很好。“破破，看，你爸妈平时也这么恩爱吗？”小气球小声问。
旁边的破破放下手里的餐叉，用手挡着在小气球耳边轻轻地说，“是啊，以后我们也会这样的，你可以从现在开始习惯习惯。”
“喂，你们这狗粮都太多了哈，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啦！”豆豆假装生气地提高声音。
“好好好，吃饭，好好吃饭。”破破爸爸和李教授互相看看，笑着说。
那眼神里，满满的爱意，小气球以前在家里，也常见到这样的笑，所以她再明白不过了。
一番觥筹交错的景象过后，大家又齐声给李教授唱生日歌，看着她许愿、吹蜡烛，给大家分蛋糕，开心地像极了豆豆和小气球一样的小女孩儿。
之后，大家三三两两地聊天，直到其中一个同学说要回家了，就各自结伴散去了。只剩下小气球被豆豆拉着，非得让她在自己房间里睡一晚，明天一起回学校，破破也觉得挺好，小气球就答应了，起身帮着李教授收拾餐桌。
“李教授，您今天太美了！”小气球走进厨房跟李教授悄悄地说。
“能得到你的肯定，我很高兴，”李教授笑了，“我也好久没有打扮得这么隆重过了。”
“您以后在学校也可以稍微打扮一下的，要是您在学校也这么美，估计您的课堂会被挤爆的！”小气球边擦着李教授递过来的餐盘边说。
“是嘛？这个建议可以考虑考虑，要是你妈妈见到，不知道会怎么说，哈哈哈······”
“我妈妈？那我妈妈和许叔叔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嗯，我一早就知道，老许第一天见到你就跟我都说了。”
“哦~”小气球没多想，继续说，“其实您现在的课就很有意思的，只不过您平时在学校尤其是课堂上都一脸严肃，又因为要求严格，他们都怕了您。”
“那你也怕我么？”
“我不怕。”
“哦？说说看，你为什么不怕我？”
“您的要求我都能完成得很好，而且确实在您的课上学到不少东西啊，怕什么。”
“哈哈哈哈，不错，看来，还是有人明白我的初衷。”
“那是自然，哦，对了，我想问您个事儿。”小气球停下手说。
“什么？你问吧。”李教授也注意地听着。
“李教授，那个，你能跟我讲讲破破的妈妈吗？”
小气球的话刚一出口，李教授的手停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餐盘，拉上厨房的门才回来对小气球故意放低声音说，“小气球，既然你问了，我只对你说，你不要在破破面前提起。”李教授脸上有些严肃地神情，小气球也赶紧认真的点点头，听她继续说：
“破破的妈妈，我只是听老许说过一次，她是老许的大学同学。”
小气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天妈妈见许叔叔的时候没来得及问清楚，但是看双方的口气，她的这个有些荒唐的想法也就在脑中一闪而过了，但李教授这句话又让小气球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几乎没站稳。两手要扶餐台，但没曾想，扫着刚洗好的餐盘就直接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巨大的声响引来破破和爸爸一起着急地冲了过来。“怎么了？没事儿吧？”两人异口同声地拉开玻璃门问。
“没事儿，没事儿，”李教授赶紧回答，“你们过去吧，我和小气球说会儿话，不小心打碎个盘子而已。”说着摆摆手看他们走了，才小声的问小气球，“怎么了？”
“哦，哦，我，我没事儿，你继续说，我听着呢。”小气球强忍着。
“你脸色不太好，确定要继续听我说么？”
“没事儿，您继续说吧。”
“听老许说过一次，依稀记得也是姓李的女孩，但是在生下破破后就病故了。我没有知道很多，大概是因为生产时大出血，她自己死命要医生护士先救破破，自己却······”李教授声音有些哽咽，没有再说下去。
小气球这下终于听明白了，长吁了一口气。
“今天我跟你说过了，你就别在破破面前提起了，破破爸爸害怕破破有什么负担，这个家里也只有我知道个大概，豆豆也都瞒着，你也只当不知道哦。”李教授认真地看着小气球。
“嗯嗯，一定，我也不说。”
“嗯，那就好，走吧，这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出去跟破破玩儿吧，豆豆都不知道过来帮我，倒让你陪我这好一会儿。”说着，把不情愿的小气球推让出了厨房。
豆豆带小气球去自己的房间去了，两个女孩打打闹闹地就上楼去了，但是走的时候，豆豆不忘给破破使了个眼色。
破破秒懂，就没跟着，转身走到李教授身边。
“李阿姨，您忙活了大半天了，我来吧，”破破接过李教授手里的洗碗布。
“什么事儿？你说吧，我这儿也没多少活儿了，你不用沾手了。”
“嗯，是这样的，豆豆，她毕业后，不太想，”破破一字一顿地看着李教授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说，“她想，”
“哎呀，有什么就说嘛，从小到大，豆豆这个丫头的鬼点子还少吗？你就说吧，这么吞吞吐吐地。”
“她想出国学餐饮管理，不想考研究生。”破破脱口而出，小心地看着李教授的反应。
李教授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她让你跟我说的？”李教授有些生气。
“是的，她怕您生气，不敢自己跟您说。”
“你去把她叫过来！我要她自己亲口跟我说！”李教授又提高了声音。
“李阿姨，您别生气啊，豆豆从小就喜欢去我爸爸的餐厅帮忙，她喜欢那里，也对西餐特别感兴趣，您就尊重她的想法吧——”破破有些恳求的语气。
“好，我不生气，但是你还是要叫她过来，这么大的事儿，我得听她自己亲口跟我说。”李教授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匆收拾收拾，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破破把豆豆叫下来。
“你别生气，听孩子好好说，他们都长大了，很多事儿，让他们自己选择喜欢的，你一直替他们操心，管着他们，自己也累啊。”坐在一旁的破破爸爸语重心长地安慰她。
“我知道，你一会儿别说话，我就是要跟豆豆好好聊聊这事儿。”李教授一脸严肃，气劲儿没涨，但貌似一点儿也没消。
没一会儿，破破、小气球和豆豆一起来到了客厅。
“妈妈，”豆豆一开口就低下了头，声音颤颤巍巍地说，“我喜欢西餐，从小就喜欢，所以能不能毕业出国学餐饮管理，回来开一家自己的餐厅，这才是我的梦想，我最想做的事儿，从小到大就喜欢的。”
“这点儿，我作证，和我餐厅里的所有员工。”破破爸爸突然接一声。但李教授一看他，立刻不说话了。
“许叔叔说的是真的，我没骗你，我知道，您从小就希望我跟您一样做个大学教授，搞教育科研，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但是我一直喜欢餐饮，看着客人们一脸满足地走出餐厅的样子，我能感觉到难以形容的幸福，我觉得那才是我最希望的价值。”豆豆抬起头，涨红的脸上，带着梦幻般的微笑，好像已经被她自己的话带到了自己拥有一家餐厅，看着客人一脸满足地走出餐厅的时候。
“妈妈，我从小就喜欢去许叔叔的餐厅帮忙，大家也都喜欢我，我在那里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我相信如果我能再出国留学，回来一定能实现我这个梦想，你就相信我吧？”豆豆一脸急切地看着妈妈。
“既然你经常去许叔叔的餐厅，那你也一定知道，一家餐厅从有到无做起来有多辛苦，我怕你受苦啊！”李教授也是苦口婆心地说。
“我不怕吃苦，年轻人怕吃苦还能有什么出息？破破毕业不也出去奋斗做自己喜欢的事儿，现在还和小气球走到了一起，从减肥开始，吃了多少苦头，许叔叔也都同意了，一直支持着他，你看他现在不也事业上了轨道，抱得美人归，一切都挺好的吗？”豆豆和盘托出。
“豆豆，说你的事儿呢，提我们干嘛！”破破打断她，坐在一旁的小气球早已羞红了脸，低着头一言不发。
“哈哈哈，怕什么，小气球在这儿我也要说，当时你因为要追她，减肥累趴下多少次，追着许叔叔聊了多少交朋友的经验，这些小气球都不知道，今天我就是要让她知道······”豆豆越聊越来劲儿，balabala一通，把当时破破各种改变的辛苦通通说出来了。
小气球看着豆豆，又吃惊地望着破破，虽然之前破破说过，但只是提起自己为再次遇见她做的改变，没想到，这其中的细节有这么多辛苦波折，有些是小气球怎么也没想到的。
豆豆一口气说完，转了话锋继续问李教授：“妈妈，你看，想要做出点儿成绩，做什么不辛苦呢？您让我读研究生，搞教育科研就不辛苦了吗？从小到大，您整天忙忙碌碌，累得腰酸眼花的时候，我也看在眼里的呀，您知道我有多心疼么？”豆豆说的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豆豆，你的想法妈妈知道了，很抱歉今天才听你说这么多，但是让我再想想行么？你也再考虑考虑，我们都冷静下来好好思量思量再决定。”说着，李教授站了起来，“今天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累了一天，该休息了。”
“妈妈——”豆豆有点儿不依，但是见李教授并没有要立刻答应的意思，就只好带着小气球回了房间。
这一夜，不但李教授没有睡着，拉着许叔叔聊到天微微亮；豆豆也焦虑地没睡好，翻来覆去，看小气球也有心事似的，索性两人也推心置腹地躺在床上聊到了东方擦白；小气球则是反复想象着在未遇见自己之前，破破自己跨过着那么多阻碍坚持改变的情景，心疼也欣喜地问着，也回答着，和豆豆一起聊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破破晨跑回来，大家也都先后起床来到餐厅吃早餐，看着对面都连连打哈欠的样子，破破哈哈笑了起来，大家互相看看，也跟着笑了起来。
吃完早饭，破破爸爸开车顺路送破破，李教授则开车带着小气球和豆豆来到学校，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
快到宿舍的时候，李教授摇下车窗，叫住了豆豆，“给，昨天我和你许叔叔列的几个参考学校，你早点儿有针对性地准备着吧，有什么问题，早点儿跟我说，或者问你许叔叔。”
“啊？妈妈你，”豆豆楞了一下，开心地拉开车门，一把抱住了李教授，“嗯嗯，妈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豆豆开心地几乎要把车给摇晃起来了，“我一定好好准备，你就看好吧！”豆豆喜不自胜，“妈妈，你今天真漂亮！”说着才松开李教授，退出来关上了车门。
一旁的小气球也这才发现，今天李教授竟然一袭利落的格纹小西装套装，向后挽起的半丸子头和空气刘海下，精致的妆容完全不像平时的李教授了！
“李教授，您今天走进教室，估计有多少同学要被电晕了！哪儿还有心思听您讲课啊~”小气球吃惊的说。
“哈哈哈，是嘛，那看来我以后也得美回来了？”李教授说着，一挥手，“走了哈，你们收拾收拾赶紧来上课！”
“遵命！”豆豆和小气球开心地异口同声。
“喂，豆豆，李教授稍微一打扮就这么漂亮？！”小气球边走着边问。
“那可不，想当年也是某大的校花级别呢，不然怎么能和破破爸爸这个某大校草走到一起？要不然你觉得我这优良基因从何而来？”豆豆一脸骄傲，哦，不，是自恋地说。
“某大的校花？校草？你是说某大？”某大，就是小气球妈妈的大学，记得妈妈在送她来大学报到的路上，被她问得抵不住了，就跟小气球讲过，当年妈妈的大学里校花追校草的轰轰烈烈的故事，可惜没过多久就大吵一通，最终没有在一起。可当小气球接着问那校草后来怎么样的时候，妈妈却闭口不谈了。原来当年那个校草就是许叔叔，而那个校花就是这个李教授，而他和她······小气球努力把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大致联系起来回味一番，不禁想得出神了。
“喂，小气球，怎么了？发什么呆呢？”豆豆好奇地问突然停下脚步的小气球。
“哦，没什么，我没事儿，走吧，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去上课吧，估计今天有好戏看了！”小气球偷笑着说，
“对啊，对啊，赶紧赶紧，我都迫不及待要看看同学们今天见到我妈妈的反应了！”豆豆说着，拉起小气球加快了脚步向宿舍走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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