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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 上海租房的日子

那些年 上海租房的日子

作者: 不听涛改观海了 | 来源:发表于2020-09-13 12:20 被阅读0次

    肉菜骨头汤饭馆的楼上住着一户人家,本地人,男主人姓江,五十多岁,个子不高,方头大脸,老是一件圆领白汗衫,浅色格子睡裤,摇着折扇儿。白天常坐在骨头汤馆靠窗的位置,吹吹风扇,店主人早早泡上一壶好茶,伺候着。黄昏会在苏州河边儿找个空场儿,坐着竹制的摇椅,叼着烟斗吞云吐雾。

    老江这人平时无所事事,也不见有什么朋友来往,人傲慢清高,也不知哪来的底气。我们与老江本来井水不犯河水,有时候从胡同口路过,他从来不正眼看外地人,当然我们走过路过也不会搭理他。

    有一次,我接妻子下班回来,到我的租房坐坐,一起吃吃饭。我是骑自行车载妻子回来的,弄堂口非常窄狭,有几辆自行车并排堵在那儿,我的车子走不进去。菜饭骨头汤店里有几个人在吃饭,也有三、两个闲人喝茶闲聊,老江也在。我就冲骨头汤店里的人问了一句:“请问是谁的车子啊?把路给堵上了。”

    “你管谁的车子?”老江侧过脸,瞥了我一眼。语调里充满了冷傲。

    我一点儿都不想搭理他。朝着空气问:“车子把道堵上了,怎么走啊?”

    “你爱咋走就咋走,走不了就从天上飞。”老江又嘣出一句。

    我看都没看老江一眼,立马掏出手机,拔通一个号码,对着手机,厉声断喝:“把兄弟们叫回来,把堵路的东西立刻处理掉,车不合适,砸车!人不讲理,教他做人!”

    不多会儿,我那膘肥体壮的同学和凶神恶煞的表弟,蹬车子飞过来,二话不说,一脚把自行车踹翻了,横眉立目地问:“是哪个玩意儿,不想见明天的太阳了?”我同学声色俱厉地威吓,众人皆悚然而视,不敢言语。

    我昂起头,看了一眼天空,一缕青云飘过,漫天繁星闪烁。径自领妻子走进弄堂,临进门的时候,就听见老江在自言自语:“我最喜欢警察了,我最爱110。”

    我笑了笑,敢情这孙子忒么也怕挨揍!

    后来,我同学说,自行车是一楼安徽大姐的,老江发神经让她们停那儿,老江老是没事找茬,她们都怕老江。不多会儿,我同学回来说,被我们虚张声势震摄了一下,老江吓得不轻,老是念叨“110”。

    有一天我一早出门,弄堂里遇到了公交大姐,大姐端着花瓷大碗,吃着泡饭,她叫住我说,老江这人飞扬拔扈,蛮横不讲道理,以前好几家租户都是被他气走的,租你们房子的老太,生生被老江欺负得搬女儿家住了,邻居们忍气吞声,都不愿和他打交道。

    有天晚上,楼下的安徽大姐“稀里哗啦”在搓麻相。我弄了几个菜,和工友们喝了几杯,刚刚睡下。突然,从窗口传来一阵叫骂:“滚回你们安徽去,回你们安徽生娃种地,别忒么影响我们,几点了还忒么打麻相,怎么就不去死!”

    是对面楼上的老江。楼下的麻相声瞬间停息了。

    我赤膊起身,一巴掌拍在木窗户上,我朝对面的老江怒声喝叱:“你忒么碍着我睡觉了。”窗户腐朽已久,异常配合地应声坠地,“哔拍”一声玻璃碎爆。我的身后立马出现了几个彪形大汉。

    “你不是喜欢110吗?要不要叫来理论理论?”我同学一声怒吼,连窗棂子都在摇晃。

    “明天干不成活儿,我们忒么到你家要钱。”我表弟也在一旁起哄。

    对过二楼的方头大脸缩回去了,两扇窗户对关,悄无声息。

    拍碎的窗户,后来工友们修好了,上海老太来看了看,又向我要了一百块,我理解成精神补偿费,是的,或许是老房子的心灵真的受伤了。

    第二天黄昏,老江坐在摇椅上,握着紫砂壶,叼着木烟斗,在苏州河畔怡然自乐,旁边不远处,一个满脸凶相、貌似恶贯满盈的彪壮汉子,一边抽着烟、一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他看。第二天依旧如故。第三天,老江挪了挪地儿,把摇椅放置在菜肉骨头汤馆对面的马路边上,老江点上烟斗,闭上眼晴,美美吸一口,一缕白烟袅起…… 当他缓缓睁开眼晴,一双不怀好意的眼晴游魂似地盯住他看,眼前的青年叼着烟卷儿,脸上挂着暗藏杀机的暧昧。

    三天后,摇椅和老江就不再出现了。那个陪伴他抽烟的彪悍青年,是我的表弟,一米八五的大个儿,小时候习过武,当过三年联防队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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