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日渐长,天很早就亮了。
今天还是很忙,继续干活。
清晨6点,我和老戈准时出发去洒药水。走时我交代幽若,让她一个人在家里,爷爷奶奶在稻场边干活。
我和老戈一起将三大桶药水抬上了三轮车,我随后坐在旁边。车子缓缓行驶着,一路上看见村民们正在耕田、撒肥。正值农忙的季节,田间地头也热闹。
很快,车子就到了鱼池边。他稳稳地将车子停下来,我下车推开仓库的门,询问着:“今天还需要把大水箱拖出来吗?”
老戈摇了摇头说:“今天不用了,什么都不需要,你帮我把这桶药水抬到船上就好。”
我瞥了一眼那个桶,它沉甸甸的,估摸着有一百多斤重。
抬到靠边的时候,老戈说:“你快去拉紧绑在树上的绳子,防止它晃动吧。”
“我一个人可以慢慢把它移到船上。”
不大一会儿,我们顺利地将三桶药水都提到了船上。
“你不拿摇把了,我今天用竹竿划船。”老戈站在船上,手持竹竿,示意我把船上的绳子解开。
我迅速解开了绳子,跳上了船。他用竹竿轻轻向前一划,船便缓缓前行。这段时间村民们正在插秧,湖水被抽浅了一大截。
今天我们要洒的是自制的改水质药水。湖面波光粼粼,远处布谷鸟的叫声懒洋洋地传来,时而悠长,时而短促。
很快,三桶药水就都洒完了。我们把桶清洗干净后,又将船稳稳地停靠在了岸边。
2:
“红,快过来给我帮忙,把水泵架上抽水。”老戈在前面喊着。
我随后跟在后面,边走边看,莲池的荷叶渐成葳蕤之势。
荷叶出水很高,是很独特的绿,像扑了粉,在我心里是有不一样的可爱的。莲池大约有六七亩,荷花再过段时间就会开满花,一池的绿真的很美。
抬头仰望天空,清风流荡里,云朵自在。耳边,白杨树沙沙的声音正在缓缓扩散,它低下去,又高上来……这风的拨动,仿佛隐匿或者绽放的花朵……
走到堤边,老戈下去把管子的一头固定在插在水里的竹竿,免得它晃动。
“你先去开闸”。
这个闸在哪呢,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我边走边想着。
“你把盖子那块塑料布揭开,把红色的开关一按就行了。”他站在水里大声的说。
我按了开关,管子“嗖”的一声出水了。
“这管子破了,你去仓库里找几个袋子来”。
于是我一路小跑到仓库里,拿了三个蛇皮袋子,老戈把管子包裹上,免得水漏的到处都是。
3:
站在堤边上,看见野油菜梗子散了一些,前段时间婆婆把它收回去了。虽然是野生的,总想都把它归仓。
乡下人收菜籽似乎管不了漏在地里的菜籽。它太小了,飞溅出去,捡不起来。于是,三两天后,密密麻麻的菜籽又生出来,婆婆说,不管它,不是它的季节,过不了多久它就自然没了。
——季节也是有生命的。
这些天大家都忙着收,忙着种。
这时,饲料机忽然响了。
以前是一天喂三遍,现在热天改喂早晚了。老戈又扛了一包饲料向架子走去。
我进小仓库把用完的饲料包,空渔药桶子,都装在三轮车上。
路边一茎芦苇耸向蓝天。
4:
回到家快八点了,公公婆婆还在田里继续忙。
我提着篮子到菜园里寻点菜。先摘几个辣椒,我觉得小白花也很好看。辣椒花一般都下垂着,像小铃铛。当风吹过,你是否会听见它们好听的声音呢?
扯几个洋葱,寻了两根黄瓜,扯了一把小葱。夏天似乎不适宜小葱的生长。三月四月过后,小葱的底部就老了,黄了,衰败了,蓬蓬地散乱着,像在追怀昔日盛时的样子。扯了几根才露出一点葱白。等下个星期我回来了,就把它们分开重新栽种,看它们矮矮的一点,唉,真是可怜的样子。
进厨房先炖饭。幽若跑来问:“妈妈,我好饿,烧熟了没有?”
“我这不刚回来嘛,快了,快了,你先出去外面玩会。”
从冰箱拿了一块腊肉炒洋葱,面煎番茄,鸡蛋炒小葱,煎豆腐,腊鱼,凉拌黄瓜。早上就这些吧。
生活不易,要享受活着的每一刻。
或许我就得这样,从繁琐的世事中,从鸡零狗碎的生活里,偶尔抽离,找一点属于自己的快乐和满足 ,支撑这慌慌张张且不确定的一生。
5:
油菜和小麦都收仓了。
今儿一早,公公在堰坡下旋田,撒肥。他说堰坡的那块地种点芝麻。
婆婆在堰埂上砍豌豆,我也洗了一堆衣服并晾在竹竿上。她告诉我说,前段时间戈家幺婆过来玩了一会,说觉得累,说自己已经搞不动了。
“不种了!不种了!”她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的水田说。
“反正年年种点芝麻,收点够我们这一大家子吃。”婆婆手里拿一把豌豆,直起腰说。
“你说,这么好的地空着像什么?还是种点芝麻,芝麻轻省点。我们能拖一天算一天。”
前两天,她儿媳妇在城里哄娃,回来的时候,她还交代带些除草剂回来。他们还是想种芝麻。
等我晾好了衣服,看见公公已经把苗田平整。他又拉着铁犁走向堰坡的那块地,一点点向前刚翻的土地新鲜、湿润。
婆婆说:“地整平了就该种芝麻了。芝麻收种简单。”我说:“简单我也不会呀。”
“等我们老了做不动了,你自然就会了。”婆婆在一旁说。
“这地整得真好!”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起前几天诗歌群里,有个诗人用了这样的比喻“田野如新婚的房间,已被农民拾掇得干干净净。”
婆婆又把田边的枯柴堆在猪屋山头,码得整整齐齐。
5:
忽然想起小时候我喜欢吃炒蚕豆,新蚕豆用水泡软,把蚕豆尖儿的皮剥一点去,炒的时候就不会在锅里砰砰地乱炸乱蹦了。
后来弟弟学了厨师,他炒出来的蚕豆保持着蚕豆未褪尽的绿,而那绿里还带着些明亮亮的黄,加了蒜瓣,有我形容不出来的好。
上次在妈妈家,看见他端出新出锅的蚕豆,忍不住直接用手拈了几颗,放进嘴里。妈妈看了直笑,要我抓一把吃。又说我们小时候没零食,最爱吃蚕豆了。
想起从前,麦收过后家家户户就有了美丽的麦垛。爸妈细致,他们找来塑料胶纸,覆在麦垛上,以保持麦草的干燥。
那时,我们一年四季大都烧柴,麦草软,是我们用来引火的燃料。
这段时间好几个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意思是我静谧的乡村生活是他们所向往的。
我时常想,大多数的时候确实是有着安静的心灵,或许是仰视苍穹的深邃,俯察大地的厚重,默默的滋养了。
却不知这样的光景是贫瘠的,是孤独的,是落寞的。它让我觉得这一天天的日子被虚度,被浪费。
6:
老戈开着插秧机在刚刚整好的苗田里来回跑了两趟,就完事了。这块田很小,于是他把插秧机开到井池那边去冲洗上面的泥巴和杂草。
我正在扫着稻场上的麦穗壳,老戈看着我说:‘你看你这样子,与咱妈越来越像了。‘’他眨着眼睛,带着点坏笑的成分。
“呃?哪个?”我诧异,随即明白过来,笑笑,撇嘴。
我就这样一天天老去,而莲蓬里的荷叶在季节里尽情舒展,然后丰满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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