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深圳出差。
晚上没什么事,一个出来散步。
整个城市华灯初上,姹紫嫣红。
餐厅门口停满了汽车,酒意微醺的几个男女拉拉扯扯。
发廊窗子里的光影很香艳,里面晃动着浓妆艳抹、衣着性感的女郎。
歌舞厅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间杂着一种挑逗的怪音,那怪音总让人想到女人扭来扭去的臀部……
这是一个让人实现梦想的城市,这是一个让人遐想的夜晚。
“心远。”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夜色中传过来。
谁在喊我?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没有一个朋友,也许是有人恰好与我同名吧,我心中暗暗思忖。
可是,我还是下意识地扭头四处打量。
我前方十来米的地方,有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正注视着我。
见我看过来,她笑意更浓了,“怎么?不记得我这个老同学了?我是王军!”
“啊?”
我更困惑了,仔细打量着她。
她长发披肩,一缕一缕染着不同的颜色。上身穿一件黑色低胸无袖衫,两只硕大的乳房特别刺眼。
下身是黑色皮短裙,裙子只包住了屁股,紧得令人担心中缝的线会不会断裂。脚上的鞋跟很高。
她说话的声音确实和王军很像,可是……王军是个男的!
王军是我大学的同学,在西京一所大学学信息专业。
在当时,信息、计算机、互联网,都很时髦。在父母的一厢情愿下,王军报考了信息专业。
不过,他并不喜欢用“0”“1”表达的世界,对“冯·诺伊曼”这种牛逼的人好像也没什么兴趣。他的专业一塌糊涂。
平时,王军很少在学校里上课,多数时间,他都和西京艺术圈里的人混在一起,天天泡在酒吧里高谈阔论,并且以“精英”自居。
后来,他辍学了,放弃了文凭。
他声称,他追求的东西大学并不能给予他。
有一次,他在一次艺术展上玩了一次“惊天动地”的行为艺术。
他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罩里裸体站立,生殖器上套了一个男性生殖器模型,那个模型用硅胶制成,很逼真,并且巨大无比,像高射炮的炮筒。
玻璃罩上有一行精液写的文字,那是模仿美国后现代诗人金斯堡的句子。
释放内心的狂野,Fuck,生活!
王军刚刚进入大学时,他的思想不管偏不偏激,总有几分真实。而这时候,他所有的偏激都成了“一举成名”的手段。
商品大潮摧枯拉朽,篡改、修正了一切。
他渴望出名。
出了名就有人围观,就有“流量”,就有“眼球经济”,就可以发大财,就可以做人上人。
可是,他那次行为艺术并没有产生掌声雷动的预期效果,甚至没有人唾骂。只有一两家媒体在评价那次艺术展的时候,冷嘲热讽地写了他两笔,那口气好像他是一个小丑。
之后,王军一蹶不振,沉寂了。
我们就是在那次之后失去联系的,没想到在深圳再次遇见了“他”,并且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姿势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过去给“他”来个熊抱,可是“他”胸前两团巨大的肉阻隔了我们。
“好你个王军,你这是玩儿‘大变活人’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军拉起我,去了酒吧。
“他”给我讲述了分开之后的事。
那次行为艺术之后,“他”沉寂了两年,两年后,这个不甘寂寞和平庸的人,又来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
变性手术!
这一次,她终于如愿以偿,各大媒体纷至沓来,前来采访的记者踩破了门槛。
她声称,她之所以男变女,是想在一生中得到两种性别的生命体验。
她说,这个举动是她一生中最伟大的一次行为艺术。
此时的王军已经改名王君,浓妆艳抹,十分妖艳。
有一家杂志社甚至想用她的玉照做封面。终于因为种种压力,最后放弃了。
一段时间之后,王君发现,媒体对她的那些报道,并没有在社会上引起她所期待的轰动,很多人看了后,只是感到肠胃有些不舒服而已,过去了就忘了。
当今社会,每个人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变性手术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人人只关心自己!
这阵风过去之后,王君又无人问津了,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口袋空空如也。
不,绝对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再是他。
一年之后,她终于混不下去,落寞地离开了文化中心西京,来到了经济最发达的广东,最后落脚深圳。
这时候,她只剩下了最后的资本:变了性的身体。
她开始利用这个独特的身体赚钞票。
她做了鸡!
很多从香港过来的富人,他们玩腻了真实的女人,专门寻找虚假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人妖的价格比普通的鸡昂贵十倍。
在深圳,王君用一个医生制造出来的东西整整卖了三年。
她的生意很红火。
三年下来,她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
她收摊了。
紧接着,她来了个华丽转身,开了一家美容院,当起老板,做上了正经买卖。
她为美容院打出的广告语是:世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实现。
其实,美容院只是一个幌子,她并不在意赚不赚钱,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正常而已。
可是越是不在意,反而越容易成功,美容院生意很好。
如今,她咸鱼翻身,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她成为了富人。
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少钱,她花钱就像从大海里舀水,随便舀,永远不会担心干涸。
酒吧里灯光昏黄,不知不觉一瓶“Blue Label”已见了底。我眼前的王君如梦幻一般,变得遥远、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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