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院 徐宁
秋末小景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句小学时期学过的农事谚语,差不多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默念几遍。自然规律,年复一年沿着这谚语揭示出的轨迹运行着,可见它是实打实的真理。而这句话本身仿佛又有一种忧郁凄凉的意味。确实,这样的清冷天气,总有一种难言的滋味。
周六,下午四点五十,下课铃准时响起。这铃声意味着一周的学习结束,我们将穿过铺天盖地的秋色,回家去。秋意确实是铺天盖地的:昨儿个的夜雨到现在仍意犹未尽,树叶仿佛一夜之间换了黄衣,水淋淋地铺在水泥板路上,天空中还有一片蒙蒙的雨雾,缠缠绵绵、无休无止。
我撑着一把浅蓝色的雨伞,跟着同学汇入五颜六色的伞流。一出教学楼空气便徒然冷下来,凉凉的、潮湿的,渗入肌肤,侵入肺腔,冷却了封闭教室里带出来的闷热,我便好似嗅到了自由的味道。还有作业没写完,不要紧,我即将回家了。回家,这是周末待办事项中的例行公事,却也是一周之中最大的盼头。
走到学校北门这一段路,整个人便被秋意感染透彻了。或许是空气太过清冷,或许是铺在甬道的落叶太过湿软,或许是雨雾太过缠绵。逐渐的,同行的伙伴都不再低语,世界好似慢慢静下来、凉下来。我们不自觉变得恬静、目光不自觉变得悠远。我仿佛撑着一把伞,走进了一幅画,成为了那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这个点,北门的站牌总是有好多穿着蓝色黑色校服的学生。昔日的欢声笑语今日好似也被秋雨淋湿了一般,大家都沉默地看着远处变换的红绿灯、结成一片的明黄色的车子近光灯,在车河深处找寻公交车顶隐隐约约的红色数字。
公交车如约地来到近前,挤得很。一片嘀嘀的刷卡声过去,车箱中央站的几排,就全变成穿着蓝色的黑色校服的学生了。车子更挤了,挤得我需要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拽着把手。“丁香般的姑娘”优雅不再,被车子载着一路向东,告别了傍晚灰白色的天光,来到夜色初上的城市,来到烟火气十足的人间。
穿过繁华的商业区,夜幕就渐渐笼罩了这座城市。雨幕渐渐开始只存在于车灯之前,那一方明亮的世界中,细细的水珠在欢快地舞蹈。行人匆匆地穿过马路,雨水渗在柏油路的缝隙里,反了光,绿灯的倒影就撒得满地都是。路边的商店里透出诱人的暖光,橱窗里华丽的衣饰抑或精致的糕点,美得很,却仿佛不属于这个清清冷冷的世界。
车子再向东去,进入一条小街,人气便旺了起来。这里的店铺又小又乱,这里的雨水都混着油渍。昏黄的灯光下是几米长的水果摊,红红绿绿倒也煞是好看,价格随意地手写在一块木板上,木板挂在挡雨棚前,随着夜风晃荡。炸货小店前摆上一个小推车,油腻腻的玻璃后是热乎乎的丸子、茄盒,地面的砖缝由于常年油污已经发黑,炸货却金黄诱人。羊汤店的小摊位,白花花的热气能涌起半米高,羊肉的香味能传老远,挡雨棚下摆了小桌小凳,竟有几个客人在大快朵颐。几块千层饼配一碗羊汤,又香,又能吃好饱,我想象着那个味道,“丁香般的姑娘”开始咽口水了。她在想,多美的市井气,如此的有声有色。这个飘着冷雨的秋夜也被它温暖。
车子继续前行,转过两个街口,就到了我家。这条小街隔上老远才安上一只白色的路灯,小区门口的大灯却亮得很,在远处孤独地照亮着一方小天地。妈妈在街口等我,撑着一把灰蓝色格子的大伞。
我跳下车,小步跑过去。
更凉的空气包裹住了我,我却不觉得冷。我和妈妈一人撑着一把伞,往家走去,路灯下我俩的影子被压短又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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