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座椅翻涌,一个浪潮险些要将他吞没。
春分刚过,花热热闹闹地开了一地,空气也跟着花变得一样芬芳,带点葱绿的阳光衬地周围无比柔软,一切的一切至少白天看起来是无比浪漫的。吃过晚饭,日头西斜,天穹在灰椋鸟尖叫一声后垂下了黑色幕布。穿过白天的满树繁花,斑影破碎,他使劲地踩踏着零散的蓬草,好像在与全身心的不愉快宣战。跳出白天的掩护,躲不过夜晚的忧愁。他下定决心放弃了午睡,因为已经没有安静的空间让他好好入眠,与其与因为嘈杂而滋滋作响的大脑神经为难,不如全力逃避。此时此刻,周围钢铁鼠流匆匆而过,纷纷扰扰的脚步声把他拉回了现实。逃避也是不成体统的,因为声音已经塞满了每一个缝隙,快要把他抬起来,酱汁浓郁一般,音调如泉涌,五十个人一百个眼球,十亩整齐的稻谷等待着突然的一场雷雨。
三节课从眼球钻进又从鼻翼呼出,刮来的风还带点汾河寒烟独有的凉意,他止步在树下,一个喷嚏,满树的花经历了一场地震,因为无休止的逃避,他等来了一个没有结果的未来。
他也有过抗争,只是现世无果,连最好的朋友也不能承担他的疯狂。夜晚每每想起,刺耳的尖叫声伴着纸纤维撕裂,满手的墨色变得鲜红,千堆风雪也掩盖不了他是一个失败者的事实。
他喜爱独处,享受极致的宁静,喜欢在纸上记录他的一切,他只和他自己对话。一个月前的晚上,十亩稻谷等来了锋利的镰,教室空空荡荡,没有打扰的空间里吸纳了天地的悠扬,纯音乐在笔尖打转,和他的思绪一起体味着难得的静谧。在人群里,他不想发表观点,害怕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掉下来痛了心脏,人多的空间里,五脏六腑肆意奔涌,又顺着毛孔缓缓地溢出来,用手指去摸,是淋淋的热气凝成的汗水。
此时此刻,坐在教室里的他发现纸上的文字在流动,苦涩的文字慢慢地爬满了边角,插图褪去了颜色,一片的胭脂海变成了黑白的苍凉,从前去过的荒原迎面刮来风沙,那种感觉熟悉地无法拒绝,一次被严厉的呵斥声惊醒的文字一行一行地站起来,拿着削尖的感叹号明晃晃地对着心脏。他绷紧了神经,那是一些早已经要忘记的琐碎,不知道为何竟然影响了后来的他,一根绑地太紧的手绳早已经在某刻勒住了呼吸的权利。门吱呀一声,他仿佛要崩溃,两腿的肌肉猛然收紧,双手骨节和青筋骤然交错带来一阵痉挛。那都是他不喜欢的,但又无法逃避的。所以,他活的像一个纸片人一样,别人在他身上刻他们的名字,他们的见闻,他们永远也无法穷尽的说道,他生长于斯,不敢拒绝,就像他自己最后只能欺负纸片一样来对生活斥与抗争。脚步声从耳膜一道一道刮过,直到再没有了响动,他才松了松敏感的神经。
而眼前,刀枪剑戟一齐在纸上纵横,飞到封面还想从纸上挣脱出来,他何尝不想也挣脱出来?看着满纸沸腾的想法,他狠下心来用橡皮擦使劲地掩盖,那都是不安和颓废的冲动,它们从来没有被消灭过,只是锁在了天光下。他不想连纸也不听他的话,因为世界已经抛弃了他,每次心脏一道疾如闪电的疼痛袭来,连呼吸也痛不欲生。他只是渴求世界安静一分,给他喘息的机会,给他一点睡眠的时间来休息。但再也擦不掉的字符和打翻的可乐一样,肆意横流,泡沫翻滚起一汪无望的死水。一阵尖叫,心脏骤然撕扯,指尖因为抖动而僵硬,字符跳跃,一股脑要涌到眼球里,无法逃避,他用尽全力去撕去咬去拒绝所有的不快。刺耳的声音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血色尽失。指头因为疼痛被抓了血。没有人理解这一切,没有人相信这一切发生过,当然也没有人会和他做朋友。
每一个纸片人都无比脆弱,他天生都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连身体里的血液流的太快都能杀死他。
白天过去了,夜晚请安静一点吧,花开了,真好看,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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