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另一半的归来
（2）等待
叶青觉得心里有个小小的火苗燃了起来。
早该吃完饭了，郑阳怎么还不回来？还在婆婆家？他们在说什么？知道叶青不回家吃饭，婆婆很有可能把郑阳留下来说说话。婆婆在背后跟邻居都能说出自己是不下蛋的鸡，和儿子单独在一起能说什么好话？叶青越想越觉得婆婆正在跟郑阳讲究自己，她心里的火苗就带了烟。
婆婆给叶青留下的第一印象很是大方得体，现在外观上也是一样。虽然已年逾六十，她的体态、相貌却保持得很好。她很注意养生，搬到这个小区后，叶青经常发现她熬中药吃。尽管经常通风换气，但婆婆的屋子和她的身上仍然有淡淡的药味儿，有时连郑阳的身上都粘上了这股味道。没想到婆婆背后另有一套，怎么能在外面嚼舌头呢？叶青恨自己高估了婆婆。
屋子擦干净了，人气儿好像也擦没了。叶青看着自己的家，忽然感到陌生。她是那么相信郑阳，毕业后随着郑阳来到她从来没到过的、她也并不喜欢的地方并扎根于此，那时是不是太冲动了？郑阳是她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亲人，但郑阳现在跟她若即若离的，她好像跟心目中的郑阳失散了。或者说叶青心目中的郑阳本不是真正的郑阳，真正的郑阳就是现在的郑阳？叶青开始怀疑。
叶青看看手机，犹豫要不要给郑阳打个电话。从她给郑阳发短信说加班到现在，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郑阳都没回个电话或者短信给她，没问她加班到几点？在哪里吃晚饭？用不用接她？他不该问问吗？为什么要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找我我也不找他！叶青心中的火苗呼啦啦地越窜越高。
客厅东面是个小书房，那是叶青的领地。现在郑阳基本上不看书，从不进书房，他的工作、他的交际都与书无关。叶青仍然保持着上大学时读书的习惯，郑阳晚上出去时，叶青就在书房看书等他。叶青想，那么多夫妻，有多少对儿能长相厮守？在婚姻生活里，有多少人的时间是在等待另一半的归来中度过的？
叶青推开书房的门，打开灯。书房左侧是紧贴墙壁的书架，书架上几乎摆满了书，看上去像从墙壁上又生出一面墙壁一样。对面挨着窗放着书桌，紧靠书桌有一把椅子，那椅子孤伶伶的，像现在的叶青。右面的墙壁上挂了一些镜框，原本两人结婚时有个旅行计划，打算把这面墙用旅行照片填满的。可惜没坚持多久，照片墙上现在挂了8张照片，都是婚后两年内拍的。
叶青凑到照片墙边，她的眼前有两张年轻开朗的笑脸，绽放在一片徽派建筑的前面。叶青想起，那是他们蜜月旅行，在婺源拍的。
她忆起给他们拍照的当地人。一进村子，那个当地人就走上来热情地给他们带路，讲这个村子的历史，还要帮他们拍照。那个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他俩并不反感，就在那个人的引导下参观了村子。看来那个人是本地的，还有些学问，对他俩的问题有问必答，令他们很满意。出村前，他俩给了那人二十元钱，那个人也显出满意的样子，谢过他们又找别的游客去了。
他俩包的车在村口等他们。包车司机听他俩说起那个戴眼镜的“野导游”，笑得浑身乱颤，让他俩很奇怪。包车司机说：“他又出来了？你俩还敢让他帮你们拍照？上次他就是帮游客拍照，把游客弄到水里去了。你们看见村口的水塘了吧？那两个游客要求拍到水塘，还有远处的油菜花，他就指挥那俩游客向后，向后，再向后一点……结果噗通噗通把两个游客指挥到水里去了，他放下相机，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怕人家找他，好长时间都没敢出来。你们遇见了他？那说明他觉得没事又出来了。”
三个人大笑。“看他斯斯文文的，除了作野导游，不能干点其他事情吗？”叶青问包车司机。“能干啥？他命不好。他家是地主，当年被斗得挺惨。后来他偷偷摸摸搞点副业又被抓了，还被判了两年。蹲监狱时，他老婆跟他离了婚。现在他就是个老光棍，五十多岁了，他那点文化在村里舞弄舞弄还行，出了村儿他算个啥？他还能干啥？再说他的胆子早被吓破啦。”
这个旅行遇到的插曲令叶青和郑阳笑了很久。刚结婚时，两个人每天都很快乐，笑点也低，下班后把一天里遇到的趣事分享给对方，两个人再一起笑一通。任谁看照片上的俩人，都能体会到他们的甜蜜在身体里盛不下，荡荡漾漾地要溢出来的感觉。
但现在叶青一点笑不出来。她打开CD，书房里响起莫文蔚暗哑惆怅的歌声，“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香烟，氲成一滩光圈，和他的照片就摆在手边，傻傻两个人笑的多甜。”叶青原来以为自己的爱是天长地久的，现在她动摇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各顾各地生活了呢？
那个野导游的脸在暗夜中浮了上来，他在热闹的人群中闪转腾挪，汗津津的微笑下掩着卑怯孤独，那是有故事的人才能有的表情吧。是不是所有的喜剧都要以悲剧收场呢？“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莫文蔚也在讲故事，一个叶青不愿意面对的自己的故事。
九点半了，郑阳到底上哪儿去了？婆婆的作息时间很固定，九点后是铁定要睡觉的，从这样的时间判断，郑阳不应该在婆婆家呀，难道他又和老五他们喝酒去了？郑阳酒量不行，一喝就多，这也是叶青反感的一个方面。原来郑阳不喝酒的，回到家乡，见到发小老五，就开始喝起酒来。老五说在喜都混必须会喝酒，就帮郑阳练习。郑阳上次和老五喝酒，回家吐了一地，叶青现在想起来都反胃。
想到庸俗不堪的老五，叶青的整个胸腔都鼓起来了。叶青曾劝郑阳别跟老五来往，郑阳不高兴，说老五是他的发小，给他联系了不少人脉，处处给他帮忙。郑阳质问叶青：“为什么不能和老五来往？老五看起来俗，可人家讲义气。用完人家就把人家抛开，那我还算人吗？”因为老五，两个人没少发生矛盾，后来“老五”成了彼此避讳的词儿，谁都不提了。要是老五又把郑阳喝得五迷三道的，叶青想，她就直接找老五说去，郑阳要再不听劝，他俩的夫妻也没得做了。
10：30，叶青上了床，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整个人被怒火和怨气充满了，只等郑阳回来划根火柴点着。
没过多久，门锁响。叶青在被子里背过身，耳朵像动物一样支着，鼻子像动物一样嗅着，只是眼睛闭着，但是她的每个毛孔都张开，像眼睛一样，不会落下一丝一毫郑阳的举动。
郑阳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爬进被窝，冰凉的手伸到叶青的睡衣里，握住叶青的乳房。“老婆，老婆，我要升职了。”郑阳轻声说，他的嘴里没有酒气。
叶青想拨拉开郑阳的手，和郑阳说话，但郑阳的手一动不动。郑阳固执地守住他的领地，并且继续深入，口中喃喃道：“人家说，夫妻没有解不开的问题，有解不开的，就打一炮，还解不开，就再打一炮。”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营第6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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