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绒花》 53x68.8 布面油画 西安美术学院 朱朝阳
文|方嘉一
献给大姨。
听闻大姨病重，回想过往人生匆匆写下此文，不成想当天夜里就天人永隔。今日大姨入土安葬，愿天堂里没有病痛，此岸彼岸，平和安宁。
秋
小五台山下有一片田野，田野中阡陌交错，犬豸自由奔跑。一粒种子被风吹落，紧紧抱着与她相邻的另一粒更小的种子，随风飘远。
冬
两颗种子任凭风吹雪落，时而落在草垛稍作喘息，时而被风卷入高空旋转。
不知经过多少黎明与黑夜，落在荒凉蒙古高原上一处小泥潭。
种子妹妹太娇小，经过一番折腾奄奄一息。
种子姐姐为她挡风遮雨，总算熬过了这一劫。
春
春水尚瘦，白露未来，塞外寒烟，天地阻塞。
种子姐妹白日里尽情吸收阳光的温暖，夜晚钻向冻土的无边黑暗。
多亏了泥潭不远处有一丛沙棘，无意中为种子姐妹抵御魔鬼般的寒风。
种子姐姐先发芽，嫩嫩的幼苗破土的一刻，她留下百感交集的泪水。
“妹妹，妹妹，你要加油！经历了严冬，我们什么都不怕！”
妹妹似乎还在昏睡，久久没有回音。
“妹妹，妹妹，你别害怕，我知道地下漆黑黑，我知道发芽会很疼，我知道你睡了一冬天浑身僵硬，眼前的春光值得你努力！“
妹妹还是不吭声。
”妹妹，妹妹，我一定要等到你发芽！“
种子姐姐拼命将自己身边的水珠运送到妹妹身边。
很多天过去了，种子妹妹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姐姐伤心的哭了起来，惊动了不远处的沙棘妈妈。
沙棘妈妈告诉她：“孩子，不是每一颗种子都会发芽，不是每一次努力都有报答。”
姐姐不想听，拼命摇着头，喜鹊阿姨听到她的哭声。
喜鹊阿姨告诉她：“小种子，不是每一颗蛋都会变成小鸟飞翔，不是每一次捕捉都有收获。”
姐姐听了更伤心，趴在地上大哭，路过的蚯蚓哥哥听到她的哭声。
蚯蚓哥哥告诉他：“小种子，不是每一次下雨小草都会长大，不是每一次寻找都会相聚。”
姐姐哭累了，静静看着沙棘妈妈、喜鹊姐姐和蚯蚓弟弟。
一把锋利的剪刀修建沙棘妈妈的躯干枝丫，她恐惧颤抖着身体。
沙棘树上的喜鹊姐姐受到惊吓，喜鹊的小窝打翻在地，喜鹊蛋也摔碎了，碎了一地的蛋壳中，只有一只小喜鹊探出脑袋。
喜鹊妈妈惊喜的拥抱着宝宝，看到脚下的蚯蚓，赶紧用嘴掀起来送到喜鹊宝宝嘴边。
蚯蚓痛苦极了，拼命扭动着身躯，身体分成了两半，一半被喜鹊妈妈送到宝宝嘴里，另一半掉在草丛里不见了。
种子姐姐不哭了，也许向大家说的那样，种子妹妹不会发芽了。
风来了，雨来了，昆虫鸟兽来了，种子姐姐要长大，还有多少考验等着她。
夏
夏天，种子姐姐长成一棵美丽的雪绒花。
阳光再温暖，她总记得黑夜的寒凉。
雨水再丰沛，她总记得冬日的干旱。
人们再赞美，她总想起风沙中灰突突的自己。
花木再簇拥，她总记得寒冷中紧紧相拥的妹妹。
秋复来
此地高寒 草木早早凋零
雪绒花尚未来得及结果实，奄奄一息
她最难忘的不是温暖饱餐，不是雨露繁花，
而是一个个不知如何熬过的慢慢寒夜。
妹妹，还在泥土中熟睡。
姐姐看着冬日的第一场飘雪，诧异这短暂的春夏秋冬，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梦，怎么能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她想回到土里，再次见到妹妹，告诉她这一生的故事。
说不定，妹妹也在等着她，有一生的地下故事告诉她。
作者的话：浮萍一片草，岁月催人老。人入中年，难免面临种种生死离别。恺撒大帝曾经对着千百士兵潸然泪下，感叹百年后无一人幸免于生死自然。保佑我家中近日入院治疗的大姨，期盼痛苦远离您，安度最后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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