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整理手机图片,翻到最后是几张我和父亲的合影,那是他病重时在湘雅医院的病床上,睁大眼睛故作精神地配合我,当时的我着急赶回北京处理工作,父亲心里当然是万分不舍与牵挂的。
在ICU里的那些日子,每天都在无助的担忧与焦虑的煎熬中度过,我和弟弟轮流照顾爸爸,一边宽慰在家里慌张无助干着急的妈妈。
每一个白天与黑夜,都是那么漫长难捱,我趁着爸爸状态好点时每天给他洗几次脚,擦几次身,给他按摩,明知是无谓的努力,也算是亡羊补牢的温情,至少那一刻,父亲的心是宽慰的。
外出去岳麓山上叔叔家取饭菜的时间比较长,爸爸就一个人孤寂地半躺在病榻上等待。隔壁是个病重的高官,照看他的侄子是个幽默诙谐的段子手,趁我不在时,经常拿着上好的营养品,饭菜,嘴里叫着“岳父大人,快快先吃点……”亲自喂我爸爸吃东西。弄的生性严肃,不拘言笑的父亲啼笑皆非。
二

依稀记得妈妈说起我一岁多时半夜里高烧不退,哭闹不止,当时家里住在一座山沟里,几里方圆找不到星点医药,爸爸拿起手电筒冒着寒风翻山越岭,夜幕四合野兽嚎叫,路过坟地时磷火闪烁,树影叠叠。走到老郎中屋子前,数次喊话敲门,终于买到几克退烧良药~~羚羊角。
九十年代的农村,赋税繁重,资源匮乏,信息闭塞,耕作落后。父母终日背朝黄土脸朝天,用尽所有辛劳跟压顶的贫穷作对,应付各种赋税学费,人情来往……为了改善居住条件搬出山里,父母两人硬是挥起锄头一点点,一锄锄地把一座近三米高的荒地锄平,锄出一块宅基地……
在沉重的生活里,在无尽的匮乏里,父母亲会使出浑身解数与贫困作对。
农闲之时父亲会弄点微小薄利小生意,开小卖部,修车,养殖……努力改善困顿的生活,母亲会把鸡下的蛋,种的菜拿到集市上去卖。新年里的第一天,家家户户鞭炮不绝于耳,母亲便准备好供品沿着遍地碎红,满城烟火,急匆匆赶去有名的德胜庙跪拜,祈求各个大神大仙们神明,广袤的力量保佑人平安,畜无病,作丰收。
三
2014年底,经过几个月反复治疗,也许是过度治疗,父亲病情恶化,湘雅推到专科医院,专科医院时时下病危,危重通知,时时被叫到医生办公室谈话,言下之意是有钱就折腾转到更先进的北京上海医院,当时的自己,整个人处于一场又一场的硝烟中,前有悬崖后有峭壁,进无路退无桥,日夜煎熬草木皆兵,只好放弃无谓的治疗将父亲接回家,与其说是静养不如说是等死。陪伴在生命的尽头,寒夜冷风,孤灯无眠,三十年前那个穿越黑夜为我买药意气风发的父亲,如今痛苦地等待死神光临,而我被孤苦无助笼罩一身,怂,穷,Low,什么都不敢说,也无从说……
两个月后父亲尸骨未寒,身边人匆匆离去,留下一地鸡毛。
自此,赤着脚,咬着牙,拼着命,不分黑天白夜苦干两年,付了北京两套房子的首付。说到这,根本不是装逼吹牛,为这份自己赚取的尊严与强大,为步步惊心后的华丽转身,终于可以松口气。
引用八零后大文豪周冲的一段话:
在生活重压下存活的人,没有夸张痛苦的习惯。
谁曾有孩子埋在荒野,谁就难以再说出心碎
谁曾目睹过至亲之人凌迟,谁就难以再说出悲痛。
……两年时光,弟弟成长,有了责任担当,生意走上了正轨,安顿好了母亲,安排好了孩儿们的学校。两年时光,我还在前进,一直要保持前进。
嘿嘿,感谢能坚持看到这里的你,愿每个努力活着的我们,一路上有花开,有风来,有良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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