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孩记

小外甥女在床上不停地转着圈，嘴里还咿咿呀呀地用小孩独特的语言唱着歌，摇摇晃晃，乐此不疲，像醉酒的老头，时不时摔倒在柔软的床铺上，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兴致，一遍一遍地唱着，一圈一圈地转着，她独特的旋律节奏过后，还带着一个谢幕的鞠躬，说着听不清的谢谢一词，她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表演着，享受着。距离带她进屋睡觉时已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母亲用尽各种方法哄她睡觉都无功而返，只好在一旁看着她，等待着她玩累的时候，好给她一个怀抱，让她入眠。

特意拉上的厚厚窗帘，也挡不住丝丝从屋外传来的各种灯光，有来自对面楼层的，有来自楼下路灯的，还有不远处还在施工的工地上的灯光，时不时还夹杂着人们说话的声音，夜安静得很，这些声音才如此突出，母亲看着外甥女，我看着母亲，原本时不时不离手的手机，我放在了旁边，短暂的安静时光里，我甚至听见了母亲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外甥女刚满一岁四个月，从她出生到现在，母亲一直帮姐姐带着，于是，小孩与母亲分外亲近。母亲也因此过着算是比较清闲的生活，这是相比以前而言，但带小孩也是一件非常劳心劳身的辛苦活。小孩还不会走路时，母亲总经常把她抱在怀里，即使睡着了，也脱不了手，一放在床上便会醒来哭闹个不停。久而久之，母亲的手腕开始疼了，应该是长时间抱着孩子压迫了神经肌肉的缘故。给小孩换洗的活也是母亲在做，虽然在家的时间不多，看着母亲忙忙碌碌的样子，觉得眼前这个人与记忆里的母亲越来越远，现在的很多事是记忆里的母亲不会做的，而记忆里的母亲，也没有眼前这个人的沧桑。

岁月是个神偷，其实，我不愿接受的，其实是母亲的老去。

我们家是农村的，我想，小时候，肯定没得到过母亲现在对外甥女这样的照顾。那时候，父母都忙着干活养家，根本没有时间来关爱我们，那时候的家庭负担很重，一家人的口粮才是家里的大事，于是，我们算是由奶奶养大，奶奶那时候的角色，应该就是现在母亲对小外甥女的角色吧，这算不算一种传承呢？以前还抱怨过父母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扮演的角色太少，在每次需要指引的时候，都只能是自己摸索着前行，他们甚至都不会说一句鼓励的话，或者安慰关心的话，他们是爱我们的，但从不表达的他们让我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我也爱他们，但我好像，也从未直接表达过我对他们的爱。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雷厉风行，严厉得紧，做事不拖拉，同时，也不温柔。

而现在，母亲会抱着孩子，给她唱歌，讲故事，耐心地哄着孩子，这些都是我从未想到的，甚至是半夜，孩子从梦中醒来，开始哭闹，母亲总会赶紧起来，抱着孩子，哄她入睡。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每日和孩子相处的她，与我记忆里的母亲，越来越远，但我依旧爱这个她，多了些温柔，少了点严厉，虽然有时显得不独立，甚至是依赖，但这样的母亲，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她的依靠，会让人想尽快丰满自己的羽翼，担起那份责任。

外甥女还在玩 ，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分外兴奋，母亲还在一旁守着，我的思绪已飞了好远。仙侠小说里有各种神奇的武功，想怎样就怎么样，我想，小孩一定是被施了某种名为开心旋转的法术，一个定变得停下来，而我竟玩起了这种虚幻的游戏，在她耳边说着定，惹得她更是哈哈大笑，母亲一定不知道我为何说定，只会以为是我想让她停下来，而我已经想象了一场斗法，精彩绝伦。

她在她的世界狂欢，我在我的思想里遨游，母亲在另一边，这样的时光流逝，竟有丝岁月静好的味道。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母亲哼起了歌，小孩也渐渐睡着，我的梦，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