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还乡手记#乡归又离+内江师范学院+校内传播

        时值2019年初，那是我人生有史以来最丰富的冬天。时不时会有粉嫩的人偶小猪在你面前兜兜转转，却发现自己倒成了那个不真实的“人”。

        外地的亲戚们出动了——盼等的年假啊，带上格外结实的行李，领着调皮捣蛋的孩子，朝五花八门的车扔去。待车子一停，大亲戚们灵活地跳下车，小孩子们旋即冲进那花花草草都格外清新脱俗的院子里。门锁是个便宜货，踹了几下门就开了。可事情尚未结束，家中镇守的长辈发现被破坏的门后，将不快与脸上的岁月拧巴到一块，这又少不得一阵口舌。就这样，晚辈们点燃火炉子，奉上一盏清茶，翻找个小礼物，嘴碎的再聊聊家常事，纵然外头天寒地冻，随即也是满堂子热火朝天的欢声笑语。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上门的是我的舅妈。舅妈是一个身材还算苗条、梳着长马尾、穿得体体面面的中年女性，这会儿她带来了一大包橘子，她自个儿掏钱买了一些，其余的也有她的亲朋好友送的。她觉得我可能会喜欢这些橘子。我谢过舅妈，请她进门来坐坐，今年好像有了个不错的开始。爸爸的爸爸和妈妈，也就是我的爷爷和奶奶很早就离婚了，后来爷爷重病去世，奶奶改嫁了，爸爸和他的兄弟们分家后就过着漂泊不定的日子，足迹漫过大江南北的山区，实际是跟着他的工地流浪。我从小就住在我妈妈的娘家，周围都是妈妈这边的亲戚。

        舅妈把橘子放在了茶几边上，搂搂厚外套的边缘坐在了沙发上。我没有开口，静静地等舅妈说话。“听说你在屋里自己写春联啊，毛笔字怪好看的，看你隔壁二姨门上都贴好了，也给舅妈写写嘛。”一大包橘子换我写对春联，哪有拒绝的道理？一溜烟地冲进房间里，选了合适尺寸的烫金边红纸，麻利洗笔倒水研磨铺书画毡，一阵龙飞凤舞的泼墨甩笔，楷书春联就成了。别的不一定会，托着那毛笔笔杆，楷书篆书写得倒是马马虎虎，最后一大红龙凤斗方上的福字，我偏用了隶书写法，韵味好似也别致。总之春节春联有汉家风骨也就不枉我附庸风雅一场了。墨迹未干，染料未定，拖着春联斗方就递给了舅妈。她自然是对此赞不绝口，毕竟在她眼中，毛笔字就是先古遗风，只有上了年纪的老学究才有兴致和能力书写，现代人可都用电脑手机打字。只是我总对自己的书画作品吹毛求疵，莫名其妙时扔笔揉纸倒墨，不过想来家人们就图个吉利，图个好奇，不会对我的春联指责过多，我也就放宽心了。

          春节逼婚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我的四个舅舅膝下都有一个儿子，他们的儿子都是我的哥哥。但大哥哥在大学毕业时就结婚了，如今事业有成，又和大嫂子有了一双儿女，而过多关注一个结婚多年的男人并不是一件带劲的事，家里人的目光自然都集聚在后面三个哥哥的身上。一开始，当二哥哥找不到女朋友时，家里人并没有发逼婚通知单，也没有那套俗气过时的台词，但他也左右为难，嗯嗯啊啊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到了最后关头他和家里人说，“我也不想这么做，结婚这门生意可没有什么委婉语，北京买房可要一千多万，没钱就是两人干瞪眼……”。不巧二哥哥又是个忙碌到极致的正派程序员，在公司打地铺加班，年假回家也是公事不断，两个手机震天响，来来去去的格子衫、运动鞋，哪来别的心思？剩下两个哥哥有点儿叛逆，索性撂下一句话：“二哥哥就是我们最后的底线”。随后他们哥俩也就四处逍遥了。我年纪小了些，又正在读书，显得我一个人云淡风轻，不掺和这些琐事，可琐事也不安分，盘算着我可以卷入哪些糟心的事项。

        外公的兄弟有个儿子，住在我们院子对面，我得管他叫小舅，他和妻子有个女儿，是我妹妹，我喜欢得紧。妹妹生得漂亮，又长得高，由于她爱吃零食，我觉得她像只可爱的小馋猫。下午，她心血来潮借了朋友的羽毛球拍子，刚说要和我打羽毛球，却发现根本没有球。她赶紧骑出她的小电车，要载我去买球。买球之路并不顺畅，许多店主都关门回家过年了，好不容易有店开着，却没有球卖。妹妹拉着我满世界地找一颗羽毛球，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多年以前，羽毛球还是用羽毛做的，现在的羽毛却变成了塑胶，我们可就哭笑不得了。花了两块买走一个“塑胶球”，和以往一样，我们在大坝坝上对立站着，划出一道分界线，一会儿用力接球，一会儿用手腕的劲道巧妙地把球送出去。天色微暗，我们已经是大汗淋漓，家人催我回去吃家宴了，这才不情愿地和妹妹分别。这对我们来说是常事，毕竟小时候我们也是玩得难舍难分。入席，忽地钻出来一位老亲戚。“你和你妹妹买羽毛球去了哒，买到没有？”我手间自然是忙着添饭夹菜往嘴里送，对付这问题点头如捣蒜。“你们买的羽毛球多少钱一个？”我只回答她两块钱一个，也许我这答案她非常满意。“呀喂，才两块钱一个啊，我买的羽毛球十几块一个呢，我的球拍都是名牌的……”在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话以后，我仍然只记得她又厚着脸皮向我借球拍，我说“妹妹的”，但三个字似乎很难打发掉她，又还惹得她不快，她就变着法地骂我。她的嘴骂了一通，但我的胃可填饱了，一个字我也不曾回应。长辈不慈，但我不能不孝，便由她去闹。一年也就只能线下见一次，都快成网友了，总不能在家族微信群里骂我吧。

        到此处，春节似乎还少了几个元素，比如春晚、红包、烟火。春晚的重点，每个中国人的把持程度都不一样。官方认为的是“奋进新时代、欢度幸福年，坚持守正创新，弘扬主旋律，传递正能量……“毫不客气地说，我们都是躺在官方的目标上享福的普通老百姓，是俗人，家人的重点就是放着春晚，围成一圈打麻将，我的重点就是看岳云鹏然后抢红包，今年百度、抖音就和春晚合作了，几个亿的红包往观众那儿分，我从抖音上抢到五块多，高兴坏了。不过凭借为春晚红包活动提供丝滑稳定的服务，百度云计算产业做出了漂亮的成绩，这可离不开引以为傲的人工智能优势……现在的红包收发很方便，没现金的话可以微信、支付宝，长辈们可就逃不掉发红包的任何机会了。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人以后，我就不再放烟花了，今年在闺蜜提议下买一小束烟花放。买到的烟花应该很劣质，但价钱还不便宜，大抵是官家限制烟花燃放，老板们都不太用心制作了。“这种老板，就是讨厌……他们满脑子都是要占便宜、占便宜、占便宜……”闺蜜有些生气。不过那些烟花偶尔也有一两根可以正常燃放，我们两个笑了起来，而闺蜜现在真的很需要笑一笑。

        除夕过完没多久，我就去香港了。我的男朋友是香港大学的硕士，他邀请我去他的家乡游玩。我不介意住在旺角的酒店里。住在这里，他可以走路陪我去玩。我也去过他的家，他的家也越来越像样子。情人节那天，我们把他家的东西都拖到外面，裹上头巾，戴上手套，开始粉刷墙壁，希望这房子能充满个性和创意。大功告成之后，我点了块香薰来掩盖油漆味。我本想向他说想去他的学校里走走，但在不久前，他告诉我他的教授杀掉了妻子，尸体就在工程学院黄克竞楼，我就没有提出这回事。但他好像知道我的想法，便说教授今天在香港东区法院过堂，就没有太多的解释了。在香港欣欣向荣的表象背后实则藏着他们行色匆匆的巨大生活压力……我和他走在繁华的香港街头，就像走在电影里一样，恰好处处也还有一些春节的气息，他解释道香港人会蛮在意圣诞节，即便如此，他还是体贴地发给我一个红包，不过里面都是港币……在他带我游玩几天以后，他有要紧的事做，就让他正准备去做义工的朋友们带着我一起去养老院，我是第一次来香港的养老院。他的朋友们多才多艺，为老人表演节目，陪老人聊天，还精心为老人们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因为语言不通，我只能在一旁站着为她们拍些照片，那些老人也想和我们说话，但很多已经丧失说话的能力了，只能拍打桌面示意。人都会老去，我只希望老人们能安稳快乐的度过余生。在离开的时候，老人们用尽力气和我们挥手再见，我想，可能我们再也不会有再见的一天了……收拾好行李，我准备回家过元宵节，运气还算不错，到香港西九龙站乘坐了刚开通不久的广深港高铁，从香港回深圳的高铁只需要坐十几分钟，出入境过程也十分便利。不得不说，高铁列车缩短了两地的时空距离，也拉近了两地居民的心理距离。

        深圳下了场暴雨，就在我刚到的时候。我的三哥哥怕我淋坏了，就开车到高铁站接我去舅妈那里玩。一路问我香港的情况，说了好些我还不知道的事。原本我想着我的舅妈在深圳这个如此前沿的城市生活了好些年头，至少还是过得很不错的。往年舅妈回去的时候总是带回金、玉、玛瑙材质的小饰品送给我，这些在四川老家还算金贵，对我这样的孩子来说更是奢侈。舅妈在老家的吃穿用度一向比较讲究，待人接物从来不吝啬，我三哥哥的性格也是随了舅妈的慷慨大方。我走进舅妈的公寓里，环境有些逼仄。就一个单间一张床一个老衣柜一台旧电视，一个小阳台小厨房小厕所，容了两人都有些周转不开。这和体面倒是挺矛盾的。这只是个村里的出租屋，一年也得一万二的租金，这使我想到了马修·德斯蒙德的《扫地出门》——一部关于贫穷和驱逐的启蒙之书。也许在新春大好时节想到这个不合时宜，不过确实在大城市生活的人，到了交租金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的以为自己就是在为房东打工，然而这和书里的人比起来真是不算太惨。一个从小生长在内陆的孩子，不曾见过大海，不曾脚踩过细腻的沙滩，也不曾体验过捡到贝壳的惊喜。舅妈带着我吃过早茶，就直奔大海边，我说我一定要踩踩沙滩才算触碰过大海。我们到了小梅沙，是我心心念念的大海边。我换上凉拖鞋，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金黄的沙子去到海边，吹着海风，沁着海浪，心里的激动都似拍岸的波涛，总有那一阵涟漪。阳光暖烘烘的，也有些蜇人，舅妈打开了遮阳伞，见我玩得开心又滕不出手来，就给我一个披肩遮阳。围着海岸走了一圈我开始寻找贝壳，浅滩的礁石有很多牡蛎，不及其他贝壳光彩夺目，舅妈却说再丑的贝壳也是你第一次来大海捡的，纪念意义很重大。我受了鼓励，竟然整整一下午都不遗余力的寻找贝壳，捡两个就欢快的跑到舅妈跟前炫耀一番，她也乐意看我津津有味地跑来跑去。捡了好些贝壳是寄居蟹的家，这让我感觉我是它们的房东，有权决定它们是不是能继续待在我的贝壳里。我惊奇自己为什么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因着来深圳和舅妈一起玩在我的行程计划以外，我就改签了机票，至少还能回家过元宵，然而我们都没注意日期是错的。凌晨四点舅妈就送我去宝安机场，折腾一阵还取不到登机牌，我们着急了，最后机场的工作人员才指出我的机票是明早的……错误的日期让我留在了深圳陪着舅妈过元宵节。三哥哥刚好有空，邀请我和舅妈到他老板分给他的房子里吃饭。三哥哥的厨师同事和他一起住，除此之外房子里还有三哥哥的女朋友和她的一家人，妈妈外婆舅舅舅妈哥哥嫂嫂和小侄女。三哥哥的女朋友一家是东北人，她们觉得东北有暖气也太冷，就习惯了每年冬天到三亚度假，只是因为三哥哥在深圳工作，她们才在此停留了一个多月。其实深圳的温度也适宜，豪爽的东北人们都穿着短袖。舅妈第一次要见未来的亲家母，有些紧张，也不知道送点什么才合适，就去买了些砂糖橘、进口的各种果子，随后又辗转花市上去挑了一大束鲜花，这才正式动身去三哥哥那里。他的房子很是宽敞，这才容了女朋友一家人在此居住，他们还有一条黑黢黢精力充沛的法国斗牛犬，但我对它的印象不太好。它又矮又胖，浑身都是褶子，总爱乱扑腾人，睡着了还打呼噜。不过它活得比人健康，因为它爱吃水果，尤其爱吃橘子，我突然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我舅妈买的一切橘子。好在东北的小侄女很讨人喜欢，甜甜地叫我小姨，还要挨着我一起吃饭，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她却觉得和我一见如故，她们都很好奇这是为什么，其实我也很好奇，不过最终还是不得而知了。一顿丰盛的海鲜晚餐让我们大饱口福，饭后大家准备出去散步，顺便送我和舅妈去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时不时有璀璨的烟火盛开。元宵结束了，次日我就可以回四川老家了。

#2019还乡手记#乡归又离+内江师范学院+校内传播 #2019还乡手记#乡归又离+内江师范学院+校内传播 #2019还乡手记#乡归又离+内江师范学院+校内传播 #2019还乡手记#乡归又离+内江师范学院+校内传播 #2019还乡手记#乡归又离+内江师范学院+校内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