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MECULA
43
晚上Joe和Tina两个家庭又到我们家吃饭。食物类似上一次,不再赘述。
晚餐结束,Mickey和Austin就拉着我去捉迷藏。我还没决定好是要跟室友一起在楼下还是上楼陪他们玩。在我犹豫的当儿,Austin用那双清澈深邃的蓝眼睛盯着我的眼睛,很独裁地、语调严肃地说,Jane, you are in.
玩。我就是这么好说话。上楼。
爬楼梯的时候我听到Joe的声音:“Iris, what’s wrong with Savannah?”
我甩了一下脑袋后的头发,继续跟着孩子们向上爬。
今天我才和Austin真正熟悉了。经鉴定,这位清秀的帅哥是个不折不扣的皮孩子,比Mickey要皮得多。
Candy,这种时候,你怎么能不在呢,快来陪着你的Austin啊。
我玩得快累疯了(我藏实在太艰难),这些娃娃们还乐此不疲。我抓住个机会逃出屋子,伏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看——Dani和Megan在大大的休息厅里扔小球(类似丢沙包,我认为),天,Dani那个力气啊……柔柔弱弱的Megan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简直担心Megan会被球儿砸晕,可是她笑得那么可爱,扔得不亦乐乎。
我对楼上的孩子们说,我渴死了,下去喝口水。
刚刚下楼,Candy突然跑来喊我:“Jane,大笨Joe要找你谈话!在门外。”
我心里着实不小地吃了一惊,格外忐忑——找我谈话?他平常根本就没注意过有Jane这个人呀。好在我一向精于克制,保持着表面上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淡淡地应了一声往门外走去。
我坐在门外的藤椅上,那朵半凋的水红色月季的一侧。Joe坐在我旁边。
晚风微凉。我只穿了薄毛衣,身子抖了一小下,才适应过来。
趁他还未开口,得要到主动权。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面无表情地问他:“What’s the matter?”
“Oh, nothing serious.” 他也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想自己在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因为我感觉到一股倔脾气直冲上来,我已经无法让自己挤出哪怕一丁点儿的笑容。
Joe开始问我,"What about your host family?"
"I love them, the kids are lovely. And…they make me feel at home."
"Then what about the school?"
"The school? ……I think I’ve learnt a lot about America from the class."
"What about me?"
我噗地笑了,果然如我所料。
“I think you are funny.”
他认真地看着我。“Do you feel happy?”
我瞥不再看他,点点头,“yeah.”
他继续说,"We want to improve, can you give me some suggestions?"
我什么也没说。我没有意见。
他站起来,我们进屋,谈话结束。我面无表情地对他说,"I am going to paly with kids.” 他和颜悦色地柔声说,“Go ahead.”
我知道他不会对这个谈话满意的,我的敷衍态度一目了然,我的情绪里完全是抵触。
为什么会这样?
最近队伍中弥漫的厌烦Joe的情绪显然对我有影响。我意识到自己绝非像表面上那样啥都不在意。Joe对我的近乎忽视实质上深深刺痛了我。假如他保持之前对我的态度直到两周后我们离开,对我也许没有任何心理上的影响。可是偏偏他在这时幡然醒悟,明摆出以后要多多关注我的姿态,这让我内心深处那些模模糊糊的委屈和不满一下子清晰可见。
我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合群儿的人,习惯于在别人都热闹时沉默,观察,倾听。最让我痛苦的不是被别人忽视(我用理智安慰自己——谁不喜欢爱笑的、开朗的人呢?为什么要强求别人注意不爱说话的我呢?纵然他们注意到了我,我难道就开心啦?),而是被看出不合群儿然后单揪出来特殊对待。从小到大,多少次了,我都懒得回忆——都是伤疤,揭了干嘛。
Joe只是在做他的工作,他的工作就是让我们高兴。他以为我郁郁不乐,可能对他评价时构成威胁,才整出这么一出。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他自己,不管是出于善意还是私心,这都算不上坏事。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甩脸子给他。这件事上,大部分错在我。
另外,有一个问题很重要——他怎么会突然发现忽视了我呢?
那天晚上睡觉时,我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对头。猛然想起那句“What’s wrong with Savannah?”对的,一定是Savannah对他说什么了。
(2013年清明节那天晚上,Savannah约我在鱼山操场散步。春寒未去,月淡星繁,我们聊了很久,聊我们美好的寒假,聊我们在鱼山的的学习和生活。学姐告诉我,那天她和Joe促膝长谈,矛盾基本解开。她很直白地指出他作为一个队伍负责人的问题,并拿了我做例子。Joe本是率性之人,怎么能去注意欢笑背后的隐藏的东西。他是很想改进的,于是迫不及待要找我谈话。这个急性子一进门就要喊我,被Savannah止住,她让他自然点儿,于是才有了Candy叫我的那一幕。
听完这些我心里一点也不惊讶,不过猜测被证实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尽管不喜欢被揪出来当典型,我却非常感激Savannah,当然还有Joe。从另一个角度想,有人能够看到你被冷落,这个人该是多么温暖呢。我再也不抵触“特殊对待”了。想当初我做班级负责人时,不也是总盯着班里那几个不合群儿的孩子满心盼望他们能改变么?人心都是相似的啊。
回想出来住的这一年半,我被迫踏入人际的网格。大部分情况下,我是人群中的孤僻者;少数情况下,我却是直接面对有些比我更不爱社交更不合群的人。双重角色让我飞快地醒悟,我看着身边某些人,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让我清晰地认识到别人对我的感受。
不善社交是抑郁质(黑胆汁质)与生俱来的残酷事实,但如果以此为借口不自己努力去改变的话,结果一定会越来越悲催。你对别人不爱言语,再活泼的人也犯不着跟你打招呼自讨没趣;你发现周围人待你若空气,会越发觉得世界对你不善,接着会陷入各种消极情绪中。如此恶性循环。说努力无用是借口。尽管努力社交会很累,但是必须这么做。不仅为了自己活得快乐,更涉及对别人的尊重。一切都是相互的。没有人是孤岛。
换位思考乃人生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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