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第二天返回总公司的杨诚，却不知是何缘故，临时改变了主意，一大早出了酒店跟着戚潇来到临时办公场所。
客厅里，弯腰整理昨天被民警弄乱资料的叶如清和陈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进入客厅的两人。
“清清，我看你和你朋友婷婷的关系像亲姐妹一样，认识很多年了吧？”
“嗯，我们大学一个宿舍上下铺。她帮我追男神，我帮她挡桃花。”叶如清笑嘻嘻地回忆着。因为两人都喜欢周杰伦和五月天，一起追星，听演唱会，给偶像打榜，有着共同的兴趣的她们，自然而然地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声控的叶如清从高二开始便喜欢听情感热线，只是因为那个夜声主播的声音，像极了阿信低沉的嗓音。之所以选择华城，不过是因为迷恋的那个声音在这座城的夜里。
之前一个人的夜，变成了叶如清和申宜婷两人共同的守候。每晚守着夜声的节目，轮番拨打着情感热线，不厌其烦的留言。申宜婷甚至拉着叶如清去参加广播电台组织的户外活动，只可惜，那一次夜声因为临时有事而并未出席。
叶如清回想着大学里的点点滴滴，不自觉地轻笑出声，“那时候的我们，超快乐。”
陈姐看着她继而颓废皱起眉的小脸，像和自己有心事的女儿对话般轻喃道：“怎么了？现在不开心啦？跟姐说说？”
“就感觉好累。上班了才发现，长大是件让人难过的事情。不能按自己意愿来做事情，不能讲真话，不能触碰底线。能做的却是让自己开心不起来的事情。”叶如清把一摞整理好的人员档案按编号重新归档，重重地叹了口气。背后伫立的戚潇握紧了拳，眉头也不自觉地蹙起。
“是不是昨天的事情吓到你了？”陈姐轻轻地搂了下她的肩膀，这么瘦弱的身板，背井离乡，要是她的女儿，该是舍不得她跑这么远受委屈了。
“没有。我都习惯了。”叶如清自嘲地咧了下嘴角。想起昨天申宜婷抱着她反复确认她没事后，连忙从包包的内兜里摸出一个平安符塞到她手里：“这可是我让梁子明开车带我转了半个城去庙了给你求的平安符，赶紧揣着去去邪。”
时间带走了回忆，却沉淀了友情。她依旧是那个富足的姑娘。再不如意，她背后还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友情至上的好姐妹。
“陈姐，你说我是不是活该得不到幸福啊？”叶如清一想到那个该死的赵扬青，心又开始抽痛。在一起快四年的感情，抵不过一句“我们不适合。”她搞不明白，那之前的甜蜜是被狗吃掉了吗？连一点残渣都不剩，全部被掏空。
“怎么会？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多少男孩都求之不得呢！谁找到你是他的福气。”陈姐突然想到什么，眉眼抬起，笑眯眯地凑近：“我看小薛就对你有意思。昨天在警局一直护着你不说，晚上吃饭也是不停地给你夹菜，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哦！”陈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调笑不止。
这个话题让偷听的杨诚来了兴致，刚想踏步走近求证，却被戚潇一个眼神杀制止了。
“陈姐别开我玩笑了。曾经有个人说我这种女孩，不可能获得幸福......”。
“谁？这么不长眼，说的什么狗屁话？咱不能因为一个没眼光的人去否定自己。”
“陈姐说的对！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看，连苍蝇都飞来啦！”顶着一头乱糟糟地长发，揉着睡眼惺忪的眼，肿着脸的申宜婷斜靠在门框上，大声对着叶如清说道，眼睛却恶狠狠地盯着叶如清背后的人。
“戚总？杨总监？”顺着申宜婷手指的方向，迅速扭头的两人，转头看到了两张不自然别过头的黑脸。
被形容成苍蝇？这是一大早恶心他呢吗？广受称赞好脾气的杨诚瞬间进入了战斗模式，不甘示弱地回敬。
“你说我们是苍蝇？你敢不敢照照镜子？”
“我照不照镜子都光明磊落，哪像某人，这么高的职位，居然偷听女孩讲话！要不要脸？”
“我们没有偷听啊……不小心！是吧？戚总？”杨诚终是说不过她，便想转移炮火，奈何戚潇完全不接招，若无其事地绕过叶如清，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留下忿忿然对着空气挥拳的杨诚。
申宜婷可没打算放过这个油嘴滑舌的杨总监，昨天因为他，自己居然喝醉了。这对于保持三年喝不醉记录的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不杀杀他的锐气，自己岂能重拾山河？
“杨总监，你不给个说法吗？”捋了捋自己凌乱的头发，随手挽起，瞬间人清爽了许多。
陈姐借故拿着财务文件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叶如清却立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
还没从她扎头发的利落动作中反应过来的杨诚吞了下口水，眨巴着眼睛看向叶如清，眼神里透着求助的意味。这个申宜婷不好惹啊。
“那个，马上就9:00到上班时间了，同事们该到岗了。婷婷，你赶紧洗漱一下，尝尝陈姐的手艺。”说话间，叶如清推着抗拒的申宜婷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陆陆续续的人都来报道了。薛方楠兴冲冲地提着上次跟叶如清提起的美食，在大家起哄声中敲门进入了她的房间。
通电话走出房门的戚潇，对着踏门而入的薛方楠的背影凝视了几秒，接着对电话那端的人继续交代着。
拾掇好自己的申宜婷看着叶如清忙碌的身影倍感失落，她有多久没有像她这样活力四射了？曾经立下闯出一片天的她现在却像是被豢养的鸟，飞不出小小的牢笼。
小口吃着兰城特有的美食，嘴里如同嚼蜡般的申宜婷透过窗看向明媚的蓝天。看，暴风雨过后总会迎来阳光，可为何自己的世界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灰呢？
“婷婷，等我忙完了，晚上带你去逛逛兰城的夜景吧？”叶如清探着头对着房间里的人问道，昨天还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和她细聊呢。
申宜婷扭过头，霸气地摆摆手，“你忙吧，我一会自己出去转转。”她羡慕这样的氛围，却深知自己无法再回到职场而无奈叹气，也许这一次是她步入婚姻前最后的自由？借着梁子明的名义离开家，申爸申妈才点头同意，她既然已顺从了父母的意愿，又怎能再反悔呢？
“杨总监，你看方案这样写可以吗？”叶如清抱着笔记本挪到立在阳台处的杨诚，诚恳地希望他能指导一二。
“这个地方拆分成1，2，3的结构，简化口语化描述，加强逻辑性；这一段说明加上数据，更有说服力；注意错别字啊，看这个地方......”叶如清连连点头，表示是自己不够认真，马上改。
此时的杨诚，眼睛瞥向主卧露出的一角阳台，那个来回走动的身影踏进了他的视线。
“清清，我看阳光超棒，我要去给我的腿补补钙。你们忙。”
“那我下午忙完了给你电话。别跑远哦……”叶如清不好意思地嘱咐道，她多么希望自己能陪陪闺蜜，只是现在分公司的事情全都赶在一块，大家都是一人身兼数职，她岂能自己拖慢进度？只能亏欠地目送申宜婷下楼，晚上好好补偿她，这般想着，她赶紧回到沙发前的茶几旁开始改方案。
杨诚借着抽烟的契机出了门，跟着那个慢吞吞的身影不近不远。
出了小区，申宜婷边走边接起电话，刚开始的轻声细语，过了一会竟好似争吵般地提高了声调，蓦地转身愤然往回走，直直地撞进了杨诚低头点烟的怀里。
“对不起。”慌乱捡起电话的申宜婷胡乱抹着泪，抬起眼却对上同样惊慌失措的杨诚。
“怎么是你？”申宜婷看都不看通话中的电话，直接按了关机键，人往后退了一步。冤家路窄还是故意尾随？申宜婷狐疑地看着他，怎么到哪儿都能撞见他？
“我，这个，那个我刚好没事，就出来溜达一下......”，杨诚有些心虚的应答。鬼知道他为什么会跟着她出来，又为何看见她流泪而想要安慰，他不是随便会动感情的人，怎么看见她，自己反而有些摸不清自己的想法？
“你溜达别跟着我行吗？路这么宽，干吗挡我的路？还让不让人活了？”申宜婷终是绷不住了，泪似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庞往下滴，一颗一颗狠狠地砸向地面，淹没在了灰尘里。
“你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关你屁事！离我远点行吗？”
申宜婷此刻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肆意宣泄自己的泪水。也许明天她怕是哭都要戴上面具了。
不知是解释不清自己面前亭亭玉立的姑娘家哭的梨花带雨，还是自己心虚，杨诚居然硬生生地拽着她上了车，任凭公交车去往哪里，他们就这么一直坐下去。
“其实，车上看城市的风景，别有一番韵味。”杨诚看向终于止住泪抽噎的申宜婷说道，“你看，秋叶是不是这条路上最亮眼的颜色？”
不知道他的用意，也不明白他话中意思，申宜婷擤着鼻涕，看着随风飘落的树叶说道：“亮眼有什么用？反正都是垂死挣扎，迟早是被焚烧的命运……”。
“四季轮回本就有着大自然的规律，秋叶从生到灭用尽了力气，也不曾后悔掉落前的那一抹瑰丽，那是它存在过最好的证明。”
“你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我可没闲情和你这种没品的老男人一起浪费时间！”哭过了，人好像通透了些，那些自己压抑的情绪，随着一遍遍后退的城市风景变得模糊。
“我没品？老男人？你！你这人简直忘恩负义。”杨诚刻意压低了声音，气呼呼的他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多事招骂呢！这两天被只见几面的她骂过好几次，这不是自己找虐吗？
“你不是男人？怎么看都是30岁靠上的人，不算老？”申宜婷恢复了自己牙尖嘴利的本性。
“我才29岁，不到30好不！”
“关我屁事……”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
车上，他俩成了最亮眼的风景，你一言我一语，来回拉锯。
谁会料到，冤家宜解不宜结，而偏偏他们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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