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讨厌曾经那个面目丑陋的自己

许老师是我初中的数学老师。

他四十左右的年纪，小小的、精瘦的模样使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并不似社会上的油腻中年男子大腹便便。

上课第一天，他操着一口带有浓重乡音的普通话给我们做了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我叫许xx。”

滑稽的口音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讲台上的许老师显得有些尴尬，匆匆扫了全班一眼后，便低头自顾自得拿起书讲起了课本。

许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许多滑稽的字眼也时不时地从他嘴里蹦出来。

讲台下坐着的学生只顾着笑了，并没有几个人在认真听课，当然我也不例外。

一节课下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学公式和符号。我们很多人发现自己的肚子都笑疼了，书本上倒还是空白的，一个笔记也没有。

可许老师就像是当我们的笑声不存在一样，还是照常讲课，偶尔盯盯后面的黑板报，偶尔低头看书，只当对世界充耳不闻。

说实话，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我只好奇，这样讲话都讲不清楚的人，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彼时，班里又有一些传闻，说许老师教出来的班级一般成绩都很差，教学能力实属平平。

自此，我对许老师的印象更不好了。我更加好奇，一个讲话都讲不清楚且教学能力不行的人是怎么当这么多年老师的。

可虽说对许老师印象不好，我还是每节都尽量认真听课，只是从不去主动问老师问题。

期中考成绩下来的时候，意料之中的全班及格人数屈指可数，班级数学排名成绩成了年级倒数。

但尽管这次的成绩“不同凡响”，许老师却并不对成绩做点评，一进教室就开始分析试卷习题。

我们都在暗地里嘲讽他，恐怕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点评这个成绩吧。

许老师在我眼里，是属于过于安分的、脾气好到极点的那一种类型，他不轻易惹事，也不轻易管那些惹事的人，这也给了那些叛逆的学生更多挑衅他的机会。

每次他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就会有学生趁机偷偷地从后门溜出逃课，没几下子，一个班级就少了大半的人。

在他没板书完之前，我一直在期待着他赶紧回头。说实话，我很好奇他究竟会怎么对付这种情况。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想看看他发起脾气来究竟是什么样的。

终于等到他下一秒停下笔来的时候，班里的学生都开始屏气凝神地盯着他，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可是后来，我只依稀地看见了他眼中匆匆闪过的诧异之色，便并无下文了。

我内心自然失落了一番。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许老师也是有忍耐极限的。在后来他离开我们班级的前几个月里，他也着着实实地发了一场大脾气。

那一次，一个女生明目张胆地在上课期间拿着手机自拍，还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

许老师看见了，疾步走过去，像是郁积了很久的怨气想要倾泄出来一样，他夺过她的手机便直愣愣地摔在了地上。

这名女生见到许老师这样，自然不服气，抓起椅子就往地上砸：“操xx，你凭什么扔我手机？”

场面一度发酵到无法挽回的程度。

许老师朝着她大吼：“你以为你干什么我没看见吗？你当我不存在啊？我不管你你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许老师的勃然大怒着实惊到了一批人，那些平时低头玩手机的，趴在桌上睡觉的此刻都仿若觉醒一般，胆怯地盯着许老师。

那名女生见状，也毫不示弱，忿忿地白了老师一眼便很威风地走出了教室。

那节课我至今都印象深刻，大概是我终于得见许老师面具下不得已隐藏的真容了吧。

那名女生走后，许老师回到讲台上又把我们全班教训了一番，仿佛他积压已久了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后来班主任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对着我们全班说：“其实，你们数学老师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你们要是和他好好相处，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许老师的教学能力其实也不差，他的儿子在我们市第一的学校念书，很多时候他儿子都是他亲自辅导的。”

那一次，班主任洋洋洒洒地讲了很多关于许老师的事。班级里的同学听了之后，大都低着头，沉默着，好像都在忏悔一般。

那也是第一次，我尤其鄙视自己当时丑陋的嘴脸。

经过那件事后，许老师上课还是像之前一般。他的嘴里还是时不时地蹦出一些滑稽的字眼，还是会偶尔盯盯黑板报，偶尔看看书，前面的黑板上还是密密麻麻得写满了数学公式和符号。

只是，讲台底下，少了些笑声，多了些抬头听课的人，也多了些回答问题的人。

几个月后，我们重新分班，许老师不再教我们班级，我也不曾再见到他了。

我不知道他后来接手了哪个班级，我只知道，在他的班级上课之初，还是会有那么一些同学在他的课堂上肆无忌惮地哄堂大笑，后来也会在某些人说了一番关于他的肺腑之言后对他感到无比崇拜和敬佩。

时光就是这样，在我们一代又一代人之间兜兜转转，往复无常。

无论曾经我们多么荒唐，多么可笑，但最后靠生活沉淀下来的，一定都是一些无比美好的、值得回味东西。

-END

“你们好啊！我是小小何。”

“我想借阳光和温暖，带着你的灵魂穿过荒原，一起去抵抗这个世界的悲伤。”

“让我做你的摆渡人，你做我的朗读者，可好？”